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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那裡倒是好說。她一向好性兒的。」白廳長道,「只是你若去家裡,斷瞞不過老太太。若你願意,我接她出來,你們見面如何?」
小夫人連忙點頭,「我自是再願意不過,就是不知姐姐願不願意見我這沒名沒分之人。」
小夫人這幾日便不肯再兜攬白廳長,有空也打發他回去,且親自陪白廳長東安市場的高等店鋪里挑了好些衣料首飾等物,拿回家給白太太,討白太太的開心,千萬叮囑他好生與白太太說她這事。白廳長能做到廳長,巧舌如簧的本領自是不差。
其實,小夫人當初有問過褚韶華,這簽為何不是為她腹中兒子所求,若是給兒子安個「吉利有出息」的名頭兒,豈不是更得白家看重。褚韶華給她的回答是,「孩子有沒有出息,還太遠了,就是簽文吉利,大家其實也只是當個吉利話,一說則過。眼下白廳長年輕有為,他還這樣的年輕,自然是想仕途上大有作為。你這事,終歸是要他肯幫忙出力,才能遂心。男人是非常怎麼的,他們往往重視自己超過一切。你懷著身孕去為他求籤,他略有感動,你便提出見白太太的話。白太太這裡的事想來不難安排,他必能允的。」白廳長倘有半點體貼人性,焉能姑舅做親後還這樣堂而皇之的在外置了外室。此舉,將髮妻與舅家放在哪裡!由此,褚韶華早便知這必是一自私自利之人!
如今看來,還當真不出褚韶華所料。
第71章 老薑
這事,其實小夫人和白廳長都有些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了。或者說,當局者迷。或者說,白廳長始終不願意因一介外室得罪岳家,令母親不悅。
這事,自白老太太這裡的尋法子,不易。
但,從白太太這裡找突破口,並不難。
白太太這樣柔弱賢良之人,連外室之事都能啞忍,褚韶華對白太太的判斷便是——以丈夫為天的生存原則。如白廳長這等自私自利,無情無情之人,要擺布白太太再容易不過。白廳長多回家幾日,白太太心中便極歡喜了。待白廳長一幅對不住妻子的慚愧面孔說出外室有孕之事,白太太縱是吃驚不小,卻也沒什麼法子。主要是,她自己成親數年只得一女,丈夫年過而立,膝下猶空。白太太本就覺著十分對不住丈夫,可是想到外頭那一位,白太太除了垂淚,卻也沒有說要接人進門兒的話。
白太太倒也不是尋常賢惠,被丈夫哄著收了淚後,白太太道,「我知如今的新式女子多半是不願做小的,以後她生得孩兒,倘是兒子,只管抱到家來,我自當親生骨肉一般的照料。」
白廳長軟聲道,「就是當初我與舅舅的承諾,我也不會納小。當初與她,委實是陰差陽錯,如今想來,卻也說不上誰對誰錯,終是我對不住你。只是我想著,如今這般,不好不叫她跟你見個禮的。你說,是不是?」
難得這等厚顏無恥之話,白廳長竟能說的入情入理、理所當然。
白太太若真是有主意之人,哪裡能容丈夫這樣大咧咧的置外室打她的臉,白太太聽丈夫這樣說,連忙道,「老太太很因她在外頭花銷過大生氣,這會兒叫她來家裡,讓老太太知道,怕要有一場氣生。」
「哪裡能叫母親知曉,我悄悄帶你出去,你也莫要露出風聲,咱們在外頭,總得叫她給你嗑個頭才是正理。」
白太太見丈夫悉已安排妥當,心下暗想,我是正室,她在外無名無分的,想給我磕頭倒是人之常情,可見也是個懂禮的。白太太便應了。
接下來當真是一齣好戲。
白廳長就安排在了外宅里,小夫人提前將外宅重收拾了一回,但凡貴重講究的都收了起來,悉換了素樸的。她自身也換了前幾天剛做的清雅又不失素樸的衣裙,楚楚可憐的模樣,柔順的給白太太磕頭敬茶叫了姐姐,白廳長便道,「你們姐兒倆說說話,我外頭還有些事。」便先離去了。
小夫人遂說起自身命運的坎坷。這簡直是小夫人的強項,說的既感人至極,非但能感動別人,更能感動自己。小夫人自己說到傷心處眼淚便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順著臉頰往下淌去,白太太這樣的軟性人,更是聽的紅了眼框。
倘不是二人皆自克制,說不得便要抱頭痛哭一場。
除了自陳身世,小夫人還說到她外宅的帳目,小夫人柔聲道,「我自幼跟哥哥相依為命,艱難時,我與哥哥分吃一個粗糧餅子。我經過這樣艱難的歲月,哪裡敢大手大腳的亂用錢,更遑論鋪張浪費,若那樣,我成什麼人了。聽幾家掌柜的過來說我這裡帳目的事,我一聽也險些嚇死過去。我平日裡,除了穿戴也就是幾人的飯食花銷。他們都知道我的,若是廳長不過來,我一人也只一菜一湯,下人也是一樣。廳長過來,也不過五六個菜,只是偶有廳長的客人來,才會叫些席面,以不失體面。我先還以為這些個掌柜搗鬼坑我,我這裡也是有細帳的,拿來一對,才知我不過是白擔了個虛名兒。」
小夫人把自己「整理」的一套私帳捧給白太太,道,「我不敢說在這宅子裡沒用過廳長的錢,姐姐也知道我,手無縛雞之力,如今這裡一應花用,全賴廳長所賜。可我也是好人家的閨女,除了四季衣裳,廳長給的一些頭面首飾,可這帳上多少金玉貴重之物,我並未見過。後來細查,才知道是廳長從銀樓上拿去送禮交際的,譬如大總統一妻九妾,十七個兒子,十五個閨女,別處可不打點,大總統這裡的禮是半點不能差的。還有廳長同僚間的交際,許多東西或是當時為了便宜什麼的,就直接記到了我這裡的帳上。如今他們買賣人年下清帳,說起來就似我這裡極大的開銷一般,我豈不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