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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二順也是個要面子的,在家時就說宋苹,「爸讓你們去挑衣料子,你挑的這叫什麼料子,給丈母娘穿都行了。」
宋苹對鏡子照一時,想到褚韶華的美貌,難免不甚得意,又有陳二順在一邊兒叨叨,宋苹道,「別的衣裳都是布的,要不,我穿布的?」
「行了行了,就這身兒吧。」陳二順說她,「你跟大嫂年紀差不離,要是不會挑,下回讓大嫂幫你選件合適的。」
宋苹氣悶不已。想到丈夫對自己百般看不上,一說話就是「大嫂如何如何」,宋苹也是有自尊的人,瞪陳二順一眼道,「虧我還特意給你挑了身靚藍的料子,好心沒好報。當初我挑料子時你不也在,覺著我挑的不好你當時怎麼不說?這會兒說有什麼用,馬後炮!」
陳二順氣笑,「合著你倒有理了。」
「比馬後炮強。」宋苹把小鏡子啪的往桌上一拍,「你再沒個完,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我在家吃什麼不行。」
陳二順連忙不敢惹她了,畢竟大家都去,宋苹不去的話,父親必要問的。陳二順也不想這個時候拌嘴,看宋苹換好衣裳,就一起出門了。魏家那裡,魏太太自從綁架後就落下個愛顯窮的毛病,衣裳更不似以前那樣非綢便是錦,如今可儉樸了,現下都是布衣裳。魏金這姑娘吧,平時是個好吃的,只要有好吃的,對於穿衣打扮其實挺隨便。所以,她更關心的就是春華樓的菜色如何,聽她爹說春華樓是做江浙菜的,微微帶些甜口兒,她沒吃過江浙菜,準備這回過去嘗一嘗。
相對的,魏家父子則講究的多。相貌上,魏家父子也是如出一轍,一樣的高鼻深目的好相貌,一樣的乾淨整齊的得體打扮。反正魏家一家四口出門,倘不是有人介紹,若不知情的,只能看出魏東家魏時是父子,魏太太魏金是母女,至於他們竟是一家四口,等閒人從相貌上看,完全是看不出來的。
兩家人一道去的春華樓,小邵東家是請客的主家,自然會提前先到,定下包廂。小邵東家的為人,便是陳老爺魏東家這樣年長小邵東家十幾歲、將將二十歲的長輩都得贊一聲,邵家是縣裡最大的大戶了,小邵東家身為少東家,卻是沒有半點倨傲,親自帶著李管事迎客,這豈能不令人歡喜佩服呢。
大家寒暄幾句,小邵東家便請大家樓上坐了。
陳家六口人、魏家四口人,小邵東家李掌柜兩個,大家便坐了一桌,因為倘是兩桌也忒分散了些。小邵東家道,「春華樓里的紹興黃可是一絕,黃酒不大醉人,亦不上頭,嬸子妹妹們都可以嘗一嘗。」
陳太太魏太太都謙虛說自己沒酒量,褚韶華不是這樣矯情的性子,她笑道,「那可得嘗嘗,一直聽說紹興黃酒最有名。」她又勸道,「媽、魏嬸子,連帶二弟妹、金妹妹,咱們都嘗嘗,今兒是小東家請客,一則是賀小東家發財之喜,二則咱們自己人吃飯,有量的多喝兩杯,沒量的淺嘗輒止,也沒人笑話咱們。」
小邵東家笑道,「就是這麼個意思。咱們都是自家人,也不是外頭的酒場應酬,兩位嬸子放心,你們女眷吃酒隨意。」
陳太太魏太太聽小邵東家這樣說,也就吃上幾杯了。
褚韶華見這裡的夥計們都是穿清一色的青色長袍,袖口挽出一截寸寬的白袖口,顯得極為乾淨。就是夥計自己也收拾的很整齊,想到這飯莊門口裝潢頗是講究,進門時包廂門口也書寫著太液秋風四字,褚韶華不懂書法,卻也覺著是極好的,想著這怕是北京城裡有名的大館子了。
之後上的這些菜也多是褚韶華不認得的的,其實說來也不外乎些時蔬果品,雞鴨魚肉,再添些海味水產罷了。但江南菜與北方菜的燒制方法和口味兒是不一樣的。褚韶華雖說小時候來過北京,在北京下館子卻是平生頭一遭。幸而有夥計給報菜名兒,褚韶華是個心裡有成算的,一樣樣的都把菜名兒記在心裡。
大家自是要先飲一杯賀小邵東家拿下潘東家麵粉廠代理糧商之事,接下來就是吃菜說話了,褚韶華是頭一回在北京下館子不假,實際上除了男人們,女人們和魏時都是頭一回吃北京的館子。真難為褚韶華表現的仿佛老手一樣,她自然而然的夾菜,還會照顧著陳太太些,尤其吃到味兒好的,還要夸上一句的。小邵東家格外見多識廣些,其實他也沒有在南方常住過,論閱歷更比不上陳魏二人,難得他連每樣菜的做法兒都說得出來。
褚韶華道,「小東家你對做菜頗有心得啊?」
陳太太看向褚韶華,心得是啥意思啊?自來北京,這個大媳婦說話就越發叫人聽不明白了。
小邵東家笑道,「以前也是一竅不通,後來出國留學,也回不來。國外那些個洋菜,我要說不好吃,現在北京里的西餐賣的挺貴,連火車上供應的都是西餐。我剛出國那會兒,真是吃不慣喝不慣。沒法子,國外中餐館很少,而且,中餐館離我們學校也很遠,又不能經常去吃。我們幾個留學生就搗鼓著自己做,說來我做菜的手藝還很不錯的。當時我們學校有個同學是南方人,他懂一些南方菜的燒法,我耳濡目染之下,也就會了。」
大家聽的都是一樂,褚韶華道,「如今的報禮上都在倡導女權,小邵東家有這樣的本領,正是如今的新式女子所倡導的。」
小邵東家謙遜道,「誤打誤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