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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局長道,「嫂子,我是真的動了真心,只是我眼下每天事務也多。我就是有空,褚小姐也沒空,她比我還忙,今天中午我說請她吃飯,她都沒空,要跟震旦大學姚校長一起吃飯。我想著,嫂子你們都是女人,興許能聊到一處。我覺著,褚小姐對我也並非全無心意,只是這親事也沒有我自己去給自己做媒的,我是真心想請嫂子幫我做這個大媒。」
「唉喲,王老弟,你這回瞧上的是個女學究啊!」這的確不是尋常人,原本王局長家八姨太震旦大學女大學生,金先生就覺挺不錯的,不想這回這胖子瞧上個能與震旦校長同席進餐的。這眼光真不是一般的高!
王局長笑,「褚小姐學問是極好的,姚校長還要請她去大學做老師。我想著,我這事可不就得託付給嫂子麼。」
「你說的容易,怕是褚小姐還沒點頭。」金太太道。
「是啊,就得嫂子幫我想想法子。」王局長道,「田家那水電公司前天又出了事故,我看他家是一日不如一日。大哥嫂子,只要這事能成,那邊兒水電公司的事,我幫大哥你料理清楚。」
金先生的老臉上泛起一抹笑,親熱的說,「這就外道了,原就是你的好事,咱們兄弟誰跟誰,你開了口,我跟你嫂子總得替你張羅。」
金太太眼中沒有半分波動,她正色道,「水電公司的事,我倒有個主意。王兄弟,你也知道褚小姐曾與田家有過節,何不將田家在水電公司的股分送給褚小姐,她豈不開心?這事我幫你去問問,水電公司的事不必再提,只是我有言在先,這位褚小姐我先前不認識,可觀她為人,絕非尋常女子。要是平常女子,我敢給你打這個包票,褚小姐這個,咱們得商量著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要說王局長雖與金先生交情莫逆,可更讓他敬服的無疑是這位大嫂。
金太太行事俐落,很快尋了個褚韶華的空檔,褚韶華中午自吳先生家中出來,金太太坐車等在吳宅外面。金太太下車,上前,自我介紹。她形容瘦削,面目中仍帶有幾分年輕時的銳利,看向褚韶華的眼神卻是帶著淡淡欣賞。褚韶華道,「金太太此來,想是為了王局長的事,不如到我車裡談。」
金太太保鏢都未帶一個,直接上了褚韶華的車。
金太太見褚韶華車內有保鏢,後面還跟著一輛車,裡面想必都是保鏢,笑道,「老王那個粗人,想是嚇到褚小姐了。他其實並沒有惡意,只是有話不會說,有心也不知往哪裡使。」
「先前聽穆大哥說起過嫂子,我與穆大哥是結義兄妹,嫂子不嫌棄,叫我韶華便是。」
「行,那我就叫你名字了。」金太太見褚韶華沒有那些留洋派的高傲,心中很喜歡,同褚韶華道,「我以前就聽聞過韶華你的事,那時就想結識你,咱們雖差些年歲,我卻是一見你就覺透脾氣。」
「我也是,上海叫人佩服的女子裡,嫂子排首位。嫂子和金大哥的故事,我也聽人說起過。」
「什麼故事不故事的,兩口子這麼磕磕拌拌的過來,如今雖在外有些名聲,也不都是好名聲。」金太太爽郎一笑,「倒是韶華你,你是新派人,又有學問。我若是有個妹妹,像你這樣才好。」
「我與穆大哥已經結拜,他現今說起嫂子來都極是感激,嫂子視我為妹,是我的榮幸。」
就憑褚韶華這張嘴,金太太都得說王胖子眼光不錯。
兩人把氣氛緩和一二,金太太又提到王局長的事。褚韶華冷笑,「這事若王胖子來問我,我非罵他出去不可。他可真有臉來請託嫂子,嫂子不知道的事多著哪。好端端的,我剛回上海,就打發花店的人給我送花。您知道他送花的都是什麼人,報紙上哪天沒他的新聞,什麼影星戲子的,哪個他沒送過?打量我不知道怎麼著,還送我那噁心東西!叫我給他扔了出去!」
「如今又來托嫂子,虧他張得開嘴!他王家祖宗八代的臉皮是不是都長他一人臉上去了!」褚韶華氣憤的說,「家裡有妻有妾,敢來提親!他想我去給他做姨太太還是怎麼著?嫂子只管告訴他,讓他做春秋大夢去吧!想追求我,先把家裡的女人打發乾淨,我只做正室,大房,眼裡容不得小妾丫頭!」
金太太生平閱人無數,一見褚韶華就知是個極烈性女子。這樣的人,你逼迫她反而適得其反,何況,金太太已經著人打聽過褚韶華。褚韶華已非吳下阿蒙,這次回國,交往的都是上海一流人物,如今住的是席家的別墅,與上海灘各領事館的洋人也有交情,早上還與英領事館的羅素先生一起跑步來著。
何況,人家這樣的相貌,這樣的才學,要做正房,便是金太太也不能說不合適。
金太太不打算說不合理的要求,倘現在是個什麼不入流的女人,金太太得說做夢吧。可面對褚韶華,金太太絕不打算得罪褚韶華的。何況,金太太在家也是一夫一妻,她道,「這也是正理。」
「那嫂子就替我給王胖子傳個話吧,我真是煩了他每天自作聰明的出現在我面前。我看到他那張臉,就想到他家裡的十房小妾,就想給他兩腳!」
金太太強忍著笑,拉著褚韶華的手說,「你這個性子,也夠大的。」
「嫂子你不知道那蠢樣,到我家就一臉笑嘻嘻,抖著雙下巴跟我說他多麼的真心。我從沒見過家裡十來個小妾跟別人求親的人,你告訴他,我與不與有婦之夫談戀愛,我也絕不落那勾引有婦之夫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