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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要預備妝裹衣裳,褚韶華盡心幫著做了針線。
倒是陳大順知道後,時不時的便要買些點心果子好吃食回家孝順母親。陳太太極是欣慰,心情也漸漸轉好。陳老爺一去,陳家兩個鋪子就得有個章程,陳大順以往是管著東單的小鋪子,陳二順和陳老爺管著王府井的老鋪,陳大順不知怎麼想的,如今依舊叫陳二順管著老鋪,他管著東單的鋪子。
去歲分紅的事,褚韶華沒說話,如今這鋪子的事,褚韶華可是忍不住了,給丈夫遞過熱毛巾,私下勸丈夫,「按理,這事我不該多說,可我想著,二弟一直是給爸爸打下手的,他哪裡自己管過鋪子,你手裡這處鋪子略小些,事情也少,叫二弟暫且練練手還罷了。如今把這老鋪的一攤子事壓二弟肩上,我只怕二弟為難。」
陳大順接過熱毛巾按在臉上,長長的吸了口氣,擦把臉,方道,「二弟跟咱娘說他在老鋪做熟了的,我一直在東單柜上,也就這樣了。」
褚韶華險沒冷笑出聲,褚韶華把剛拿在手裡給閨女縫的小衣裳一放,說,「老太太懂什麼生意呢。爸爸當初可是把家裡生意交給你的,凡事還是當你做主。」
陳大順嘆道,「我看咱娘這些天心情一直不大好,人也老了很多,暫且就這麼著吧,二弟也不是外人。」
褚韶華聽最後一句話道,「是啊,這要說來,媳婦才是外人哪。」說著已是冷了臉。
陳大順隨手將毛巾往洗臉架上一搭,兩步到妻子跟前,「我不是這個意思。哎,我就是想著,娘這些日子不大痛快,暫時這麼著,也看看二弟管鋪子的本事。咱們終是兩房,不好為這些生意上的事生隙,若是他管得來,老鋪叫他管著也無妨。咱們還年輕,以後還怕日子過不好麼。」
褚韶華半分不讓,說丈夫,「一碼歸一碼,倘是就此分家,把老鋪分給二房,我一個『不』字都沒有!可如今不是還沒分家嗎?沒分家,家裡就得有個當家人。你是做大哥的,孝順婆婆本沒錯,可也不能為了孝順就沒了分寸。你這樣事事讓步,明白的說你友愛兄弟,那些不知情的會怎麼想?」
「會怎麼想?」褚韶華言語裡透出的意思,陳大順聽著也不大樂,不由沉下臉來。
褚韶華冷笑一聲,「一國難有二主。你自己想想吧!」
陳大順到底不是跟妻子拌嘴的性子,他想了想,說一句,「你就是這性子,太過厲害,非得壓人一頭不可。」
褚韶華道,「不是我非要壓人一頭,是原就這個理!」
褚韶華自來就是極分明極有決斷的性子,相較之下,陳大順則更為委婉些。陳大順並不是老好人那一派,只是陳大順婉約慣了,他是想著,既是二弟願意經營老鋪,就讓二弟經營去,若不出差錯,老鋪贏利仍如從前,叫二弟經營也沒什麼。倘是二弟經營不佳,他正可有理由拿回老鋪的經營權。
褚韶華卻不是這樣的性子,在褚韶華看來,一家有一家的規矩,老爺子剛去,正是該丈夫立規矩的時候,對婆婆,該孝順咱孝順,對兄弟,該看顧咱看顧,可不論婆婆還是兄弟,都要明白,這家的當家人是誰!
褚韶華就是這樣的人!
家裡的事不大順,孩子間的事也讓褚韶華不痛快。
她家閨女與魏家小子年紀差不離,如今都快一周半了,那魏家小子大一個月,倆孩子自小一起長大。魏家小子淘氣,現在能走會跑的,手還賤,特愛欺負她閨女。明明在院兒里玩兒的好好的,魏家小子一伸手把她閨女推個屁墩兒,要不就是見她閨女手裡拿著什麼吃的,褚韶華真不是個小氣的人,但有孩子的吃食,只要魏太太帶了魏年過來,褚韶華就會一人一份,讓孩子們自己吃。結果,這可恨的魏家小子,硬是眼紅她閨女手裡的,好不好的就要一把奪過來,她閨女性子好,受欺負也不知道還手,可不就張嘴哭嘛。
一回兩回的,褚韶華不在意。三回四回,褚韶華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
再有五回六回,褚韶華才不管魏太太在是不在,抓住魏家小子就給他屁股兩下子,魏太太在陳家就跟褚韶華吵了一架,褚韶華說魏太太,「你管不好自家小子,叫他手賤欺負人,就別嫌別人幫你管!」
褚韶華口齒伶俐,氣焰壓人,連魏金助陣都不好使,魏太太都是帶著閨女兒子哭回家的,待丈夫回家跟丈夫告狀,魏東家道,「孩子家的事,你們大人這麼當真做什麼。真的是,一點子小事也值當?」
「怎麼就不值當了!你不知道多氣人,說的那些個話,非但打了咱們年兒,還把我罵一頓,我是她能罵的嗎?」魏太太氣的紅了眼圈兒,「不說咱是親家,我年歲也長她十來歲哪,不就是年兒不小心碰她閨女一下嘛,看她那樣兒,跟要吃人似的。咱們小金過去講理,也險挨她打。」總的來說,不是魏太太一人受欺負,她一家三口都叫褚韶華欺負了!
魏東家道,「你把年兒看好,我早見過,明明人家萱兒好端端的坐著吃東西,他過去就把人家碗奪了,幾下子把人家一碗蒸蛋吃光。是不是有這事兒?我眼見的。」
「孩子嘛,可不就這樣。在家我也給年兒蒸雞蛋,他也不大愛吃的。」魏太太嘟囔,「小孩子都是見別人吃才嘴饞。」
「行了吧,你蒸的那雞蛋跟馬蜂窩似的,一個洞一個洞的。我聽說,親家母蒸的雞蛋裡頭還會放鮮牛乳,年兒到人家,吃一小碗都吃不夠,還端起碗舔個沒完,那丟人樣兒你沒瞧見。」這是魏東家帶著兒子到陳家串門子時發生的事,魏東家這樣要面子的,深覺小兒子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