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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韶華腦子轉的飛快,感慨道,「說白家老太太厲害,怕還不曉得這位小夫人的來歷。」
陳大順道,「這些事,白家人肯定是最後知道,或是一輩子都不知道哪。要不老話說,齊家治國平天下,治國平天下的話太大,齊家就不是好做的。這也是白廳長不懂克制,倘就與夫人安安生生的過日子,也不能入了這桃花瘴。」
褚韶華道,「經此一事,咱們也得留心。如白廳長這樣兒的,能叫人這樣算計,想來也不是什麼精明人。不說從白家賺錢,千萬別虧了去。」
陳大順與褚韶華說了些白廳長的事,褚韶華心下愈發有數。她還收集了一些白廳長以往寫的文章來看,不看還好,一看之下,臭不可言。並非白廳長文筆不佳,而是褚韶華交往的多是周太太、潘太太這樣的進步女性,這位白廳長卻是主張男子三妻四妾的舊派人物,褚韶華這樣的性情,自不喜白廳長的文筆。
不過,褚韶華仍是耐著噁心看了幾篇。之後,拜訪白家老太太那一日,褚韶華特意在柜上拿了件醬色的綢料子,做了件夾棉的旗袍,就是頭髮,也梳了偏老氣的圓髻,最後想了想,外頭加了一件深色的呢料大衣。褚韶華對鏡照了照,雖則生產後照顧孩子瘦了不少,可大順哥看她瘦時不時就悄悄帶好吃的回來,夫妻倆時常半宿加宵夜,褚韶華這臉龐較之先時就有些圓潤。她氣色極佳,縱這麼身老氣打扮,也透出幾分少婦的年輕俏麗來。
這正是褚韶華想要的效果,她並不想做那等老氣枯稿的模樣,雖則白家是做官的,她卻是去要帳的,姿態恭敬些倒還罷了,卑躬屈膝可是萬萬不能的。
打扮好了,褚韶華把閨女抱到正房給婆婆瞧著,把去白家的事同婆婆說一聲,陳太太知道大媳婦是去要帳的,叮囑她,「可一定得把錢要回來。萱兒你放心,有我哪。」
褚韶華把提前擠出的奶水放到潘太太送的奶瓶里,告訴婆婆餵孩子必要用熱水溫一溫,但也要注意溫度,不能太燙,孩子那小嘴巴多嬌嫩,燙一點兒都不成的。也不能太涼,溫涼不盞,孩子吃該生病了。如此叮嚀一番,直待再囉嗦下去陳太太就要翻臉不給帶,褚韶華方住了口,出門去了。
待褚韶華走了,陳太太不滿的小聲嘀咕,「我生倆兒子,還能不會帶孩子不成!」
第66章 得罪慘了
白家的宅子正經離陳家不遠,就在金魚胡同兒,不同的是,陳家這甘雨胡同兒的宅子是租的,白家在金魚胡同卻是祖傳大宅,鄰居是曾在前清擔任過京師步軍統領的那大人家。不過,聽聞那大人已遷居天津,並不在京城住了。不過,能與這樣的人物做鄰居,可見白家祖上必定顯赫過。
褚韶華的功課做的不可謂不充足,連白家的左鄰右舍都打聽過的。她坐著黃包車過去,見白家兩扇黑漆大門緊閉,門畔是兩個獅子繡球的漢白玉門墩兒守門,褚韶華自來北京後長不少見識,知道北京以往是天子之都,極講究的地界兒,就是家門口的門墩兒也不能亂用的。像白家這用獅子的,祖上必是做官的。且,門上是青磚雕的門樓,門樓上則是精美的葡萄紋的雕刻,葡萄紋環繞中的是四個古字,這四個字卻不是尋常見到的漢字,頗有些古樸之意,虧得褚韶華近來沒少讀書,仔細辯認了一回,覺著應是篆字,可具體是四個什麼字,她就不認得了。門上雕著黑漆底紅心兒的門聯兒,也是兩行篆字,尋常認不得的。
以往人成親,講究門當戶對。端看白家這大門,就知這必是顯赫人家無疑。
褚韶華伸手扣住大門上獸頭銜的冰冷的陽刻著獸紋的銅環,叫開白家門房後遞上拜帖,說是要給白老太太請安。白家門房接了拜帖,瞥一眼褚韶華衣飾光鮮,穿的是新式的呢料大衣,心知不好怠慢。只是,到底有幾分輕視,就看這帖子上的落款,不過商家婦,再者,如白家這樣的人家頗是講究,自來沒聽說過哪家大戶人家的少奶奶親自執拜帖上門的。這送拜帖有送拜帖的講究,向來是打發下人送了拜帖,約好時間,主家做好準備,客人再登門到訪。如褚韶華這種自己執拜帖登門的,一望便知是不懂規矩的暴發之家。倘擱前清的時候,這種人專有種稱呼,人稱惡客,也就是不速之客。
不過,眼下世道敗壞,綱紀不存,這樣的暴發之家還不在少數。而且,從這拜帖上寫的落款,想到前些天沒少過來的綢緞莊的陳家掌柜東家,門房也便猜出褚韶華的身份了。
褚韶華任門房打量她好幾眼,她一雙黑浸浸水銀一般的雙眸對上門房估算她斤兩的目光,倒是看得門房有幾分不自在,連忙請了褚韶華進去,到待客廳略坐,他往內宅通稟。
冬日天寒,褚韶華只覺待客廳里溫暖如春,靠窗的一條小炕上陳設著引枕、條褥、炕桌兒,小炕桌兒上還設有茶具之類,褚韶華沒往炕上坐,而是坐在下首鋪著錦褥的紅漆木椅中,手邊一張稱手的紅漆高几上設一盆開得正好的水仙,熏的整間屋子都香噴噴的。褚韶華坐一時,便有個紅襖綠棉褲編著麻花大辮的丫環過來奉茶,褚韶華道謝接了,聞一聞這茶的味道很不錯,慢呷一口,坐室內靜等。
白家並未令褚韶華久待,一時便有剛剛進去傳話的門房過來,說是老太太身上乏倦,少奶奶好意過來,老太太都知道了,以後再見吧。根本沒見褚韶華,褚韶華卻十分沉得住氣,起身笑笑,「那我明兒再來。」便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