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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夫人看來,女性要求的平等是什麼樣的?」
「每個人對要求不一樣。」
「恕我冒昧,夫人對市長的要求呢?」
「忠貞。一夫一妻,若有二意,直接說出來,可以離婚,我不接受只有夫妻名分的婚姻。」
蔣先生唇角抽了一下,「從民國憲法頒布,我國就是一夫一妻制,法律並不承認妾室的地位。只是如今想真正做到一夫一妻的,仍是鳳毛麟角。」
「您真是過獎了,我們也只是平凡夫妻,何敢當鳳毛麟角的美譽?」褚韶華笑著諷刺一句,端起茶喝一口。唉喲,一夫一妻就是鳳毛麟角了?
蔣先生聽出來,也笑起來,「我說錯話,自罰一杯。」舉杯把茶飲盡,褚韶華給他續滿,雖鄙視其發的好夢,也不能把關係弄僵,只是抿嘴一笑。
蔣先生是一位既有著男人的無恥,也有自己獨特魅力的人。褚韶華勤學不絀,對事對人向來有自己的看法,她可以與蔣先生從王陽明談到曾國藩,從曾國藩說到李鴻章、伊滕博文,再到德國的俾斯麥,然後又說回到徹底潰敗的北洋系。
這讓蔣先生明白,能當他面諷刺「一夫一妻乃鳳毛麟角」理論的聞夫人,的確有她的底氣所在。
其實男人比任何人都明白,想要一個優秀的女性做妻子,遠比對一個依附自己生活的女人,付出的要多的多。
因為,雄性更懂得以力量為尊的道理。
蔣先生這件事並不容易,依宋小姐的聰明,不會擔當破壞人家庭的惡名。宋小姐根本沒有應答蔣先生的追求,孔夫人帶著家裡幾個孩子回上海居住。孔夫人這樣精明強勢的性情,對孩子極為疼愛,幾乎是百依百順了。孔夫人對此事的態度則有些模稜兩可,含糊不清。
褚韶華更能揣度孔夫人的心思,這位夫人定然心動,只是,宋家不急,還不到時候,也不到火侯。宋家需要把這件事做的更漂亮,拿到更多的利益!
褚韶華能感覺到這種微妙的忖度與權衡,只管靜觀事態發展。
胡先生受蔣先生之邀來到上海,聞知秋與胡先生是舊交,此時見面,更添幾分感慨。胡先生聽說聞知秋今年得次子之事,還特意送了賀禮。聞知秋設家宴,請胡先生到家吃飯,席間,胡先生說,「知秋,你一直是無黨派人士,以前我勸你與我去廣州,你拒絕了。現在是不是應該加入我們黨派了?」
褚韶華眼中幾乎是閃過一道凜冽寒意,她當即截斷胡先生的話,「蔣先生也提過此事,說要介紹知秋入加入賞派。」
聞知秋反應極快,一笑默認。
胡先生把最後那句「要不要我介紹你加入黨派」的話咽了回去,笑了笑,「由蔣兄引薦,倒比我更合適。」
「看您說的,都是一樣的。知秋常與我提及當年與您在北京相識,多得您指點。他父親早逝,您便如父兄一般。這麼一樁小事,無甚要緊。難得今日在上海相逢,孫先生英靈未遠,若知北伐之勝,就當欣慰於九泉之下。來,咱們干一杯。」
大家共飲一杯,幸而有聞春華向無心機,說了句,「嫂子,那天蔣先生請你吃飯,你們吃的什麼呀?」她早想打聽,這幾天婆婆身體不好,她回婆家侍疾去了,回娘家才聽聞此事,羨慕的不輕。
褚韶華想,心眼兒少也有心眼兒少的好處,真神來一筆。果然,胡先生臉上的不自在盡消,他原以為是聞氏搪塞於他,不想確有其事。想想蔣之為人,一向盡會拉攏人的。
褚韶華笑,「這節令,最宜螃蟹,吃的螃蟹。」
「螃蟹好不好吃?」
「傻話,螃蟹還能有兩個味兒不成。」褚韶華格外喜歡今晚的小姑子。
相對於蔣先生,自然是胡先生更有交情,但是,胡先生雖是國民政府元老,但他連汪先生都爭不過,如今受蔣先生之邀來上海,資歷雖老,既無汪先生的主席名譽,也無蔣先生手中軍權在握。聞知秋便是加入黨派,也不能是在胡先生的介紹下。
這與交情無關,這關乎的是聞知秋將來是否能更進一步的政治前途!
當晚,兩人準備休息時,聞知秋主動提及今晚之事。
「胡先生是前清舉人,有些書生氣是難免。」
褚韶華一笑,「可不就是書生氣麼。」胡先生這樣的國民政府元老,先時與汪先生爭主席之位,雖則敗北,可這難道不是同樣說明,他也有威脅到蔣先生的威望麼?如今上海在蔣先生掌中,他受邀而來,便提及介紹一市之長加入黨派的話。
聞知秋這上海市長的位子,雖僥倖可繼續擔當,如今還不知有多少國民政府的人眼紅,怎能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若是由胡先生做介紹人加入黨派,以蔣先生之多疑,聞知秋怕要立刻下台。那麼,除非以後胡先生當政,不然,聞知秋還有什麼政治前途可言。可如果胡先生真的有競爭黨派領袖的實力,當初就不會令主席之位落入汪先生之手。
褚韶華最不看好胡先生的一點還在於,胡先生是與孫先生同一輩的革命人物,而這一輩的革命人物,在者寥寥。胡先生如今看著身體不錯,卻也已鬢髮灰白、即將老去,這樣的胡先生,還能在權利場中屹立多久,都要看他的壽數如何。
別說身體不重要,身體最重要。
聞知秋對胡先生依舊親近尊敬,但加入黨派的事,他私下請蔣先生為介紹人,蔣先生也很痛快的答應。聞知秋與胡先生的舊交不算機密,蔣先生請胡先生來上海,自是有修好聯手之意,但是,聞知秋上海市長的身份太過敏感,聞知秋此人很有眼力,夫婦二人都非常能幹,蔣先生一直令聞知秋繼續擔任上海市長,就是對他有些看好,如今這樣,再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