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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韶華的反應不慢,她立刻側身避開,俯身去拉陳太太。陳太太卻是握住褚韶華的胳膊,渾濁的老眼中流下淚來,「老大家的,我糊塗,我對不住你啊。」
「太太還是起來說話吧。」
陳太太不想起,就想跪著說,這會兒王大力已是反應過來,與褚韶華一起硬是將陳太太自地上扶了起來,扶到炕上去。陳太太淚水長流,一直用手抹著淚,那淚卻似流之不盡。她擦著淚,擺擺手道,「坐,都,都坐。」
陳太太哭了好一會兒,才哽咽的說,「我對不住你。」
褚韶華淡淡道,「以後,我自當為大順哥守著的。只是,怕是無福在太太膝下盡孝。不過,太太也只管放心,但有我一口吃喝,我也不會忘了太太。」
陳太太一聽這話,更覺傷心,知褚韶華這話怕是沒有半點迴轉的。陳太太此時悔之不盡,淚流的更凶。她雖是全無主意之人,心腸卻也不算狠毒,不然,斷不能當即與宋舅媽做切割。可此時,褚韶華再不肯回頭,陳太太又不知要如何是好,她哭了一時,道,「我曉得了。你回來住吧,別擔心,我也這把年紀,還想著以後到了地下得見老爺子和大順。我今兒個回村里,跟三弟說一說,看這事要怎麼辦。」
褚韶華道,「我只要萱姐兒,這鋪子,太太盡可做養老之資。」
陳太太淚眼模糊的看向褚韶華,狠狠的捶了兩下胸口,宋苹連忙勸道,「娘,你別這樣。」
「我糊塗啊!」陳太太哭的慘痛。
她到底還有正常智商,只聽這句話,就知褚韶華何嘗又將這鋪子產業放在眼裡。她卻一直擔心褚韶華有外心,做了這樣對不起長子的荒唐事。褚韶華話說到這份兒上,是再不能迴轉的了。陳太太哭了一回,讓宋苹出去雇大車,當天就帶著宋苹坐車回陳家村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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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兄弟原以過來必有一場大鬧,卻不想陳太太突然間腦子清明起來,這麼一跪一哭,她又是個守寡的老寡婦,別看王家兄弟個個牛高馬大,打起架來一個打倆,可陳太太這般,誰又能下得去手呢。
就是褚韶華,面對此時的陳太太,也只想儘快把事情解決清楚,不願吵鬧的。
陳太太帶宋苹回了村里,王二力讓王大嫂子回家看顧孩子們,孩子們不能沒人管。王二嫂子過來陪褚韶華一起住兩宿,那邊兒鋪子也得有人看著,晚上王二力回去看鋪子。王大力王三力住在隔壁院裡,有事只要女人們喊一聲就能聽到。鋪子裡的三妮和孫裁縫都有些不安,褚韶華沒精神做飯,都是讓三妮出去買些吃的回來,她把鋪子裡未做完的活計看了一遍,跟孫裁縫略說了說。
王二嫂子想起陳家就是一肚子的火,想著以往瞧著人模人樣,結果,老的糊塗,小的下作,真是沒一個好東西。當然,話也不能這樣說,萱姐兒也是姓陳的,瞧著萱姐兒,又覺著這孩子可憐。
萱姐兒年紀還小,其實並不明白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孩子的感覺又是極為敏感直接的,她緊緊的偎在媽媽懷裡,媽媽喂,就吃一口,不餵就不吃,一刻都離不得媽媽。除了媽媽,誰也不跟。
褚韶華已經打算待此間事料理清楚就帶著閨女遠遠的離了這裡,陳二順噁心的褚韶華片刻都不想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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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裁縫家就在縣裡,傍晚吃過晚飯就回家去了。王二嫂子讓三妮到陳太太屋裡住,她和褚韶華商量接下來的事,三妮也聽到了今天的吵鬧聲,立刻搬了自己的鋪蓋捲兒過去陳太太屋歇息。
王二嫂子倒了兩碗溫水,同褚韶華道,「妹妹是怎麼想的。」
褚韶華問萱姐兒渴不渴,要不要喝水,萱姐兒搖頭,「媽媽,不渴。」
褚韶華拿了洋娃娃給萱姐兒玩兒,方道,「等這裡的事料理清,我想帶萱姐兒到北京去,看能不能尋到新營生?」
王二嫂子想了想,說,「萱姐兒畢竟還小,這鋪子是你一手撐起來的,何不等萱姐兒大些,你也多存幾個錢,再去北京。」
「二嫂,你沒瞧見嗎?在咱們這地方,宋舅媽那樣的賤人都敢過來算計挑唆。在老家,雖則熟人多,做事好做。可掣肘的事情也多,我一旦離了陳家,就我一人帶著萱姐兒過日子,閒言碎語必定不少,表哥表嫂能在事務上幫我,可卻是禁不了別人的嘴。在大城市,有營生有錢就能立足。我也不比人差什麼,就是出去找些針線做,外頭有我們親家一家子,我也能掙來倆人的飯食。」褚韶華已是想的分明。
王二嫂見她都想好了,問,「那這鋪子要怎麼著?」
「要是太太願意經營,就讓她經營吧。要是她不願,把這裡剩下的活計做完,算清楚帳目,這裡的錢給她做養老之資,也算我不負大順哥了。」褚韶華此時愈發慶幸自己當年在北京留了一手。
王二嫂卻是忍不住替褚韶華可惜,「這鋪子,都是你一手支起來的,陳家人無非就是出些力。在外攬活兒,四處張羅,還不都是你操心。你都給了他們,也得想想萱姐兒呢?你們這去北京,盤纏總得有吧?」
褚韶華聽的也是一嘆。
王二嫂勸她道,「你聽我的,先時按你說的,你這鋪子每年一半的利都是給那陳老太的,另外一半與二房來分。如今陳二那畜牲辦出這樣的事,與陳老太一半利,已是你仁義。不為別人想,總得為萱姐兒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