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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韶華想了想,拿起梳子,玩笑道,「說不得孫先生出行,廣州也要留一二心腹。」
聞知秋一樂,褚韶華又說起晚上新認識的蔣先生,「我看孫先生身邊,不論胡先生還是汪先生,都是斯文氣更盛。蔣先生頗有軍人氣度,他曾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就讀,和席家人也很熟。蔣太太與席大太太關係非常好,她們肯定以往就有交情。」
對於今晚見到的人,聞知秋都有印象,也記得這位在孫先生身邊的蔣先生。的確是有著強烈的軍人氣質,在孫先生身畔,話並不多,與孫先生神態親近,應是極得孫先生的信任。聞知秋感慨,「可惜孫先生在廣州軍務上的話語權有限。」所以,蔣先生應不是軍中舉足輕重人物。廣州軍是以陳司令為首。聞知秋在以前甚至沒聽說過蔣先生的名字。
褚韶華突然心下一動,兩手靈活的把長發在腦後松松一挽,用根白玉簪一插便固定好,手肘支著梳妝檯,側頭回頭說一句,「你有沒有覺得,孫先生江浙的商人關係非常好。」
「你也感覺出來了?」聞知秋脫了外套換睡衣,長毛腿正往睡褲里伸,褚韶華都奇怪,聞知秋瞧著臉挺白淨,也不知毛髮系統怎麼這麼發達,胳膊腿上的毛跟長毛象似的。褚韶華眼神從長毛腿上移開,聞知秋一身灰藍色睡衣恢復成文明的近代人,原想去洗漱,又起了談興,坐在梳妝檯一畔的床頭,「孫先生老家在廣東香山,他最開始起義也是從廣東開始的,如胡先生汪先生,都是廣東人,早期同盟會元老,廣東人居多。現在孫先生身邊,孫夫人算是上海人,孫夫人的父親宋先生原是生意人,也是傳教士,聽說是老家是海南那裡。不過,我認為宋先生算是上海人,他的生意一直來往於上海和美國,生前是上海有名的大商人。孫先生的事業,多得這位宋先生相助。連帶著席家,對孫先生也非常有好感。」
「孫先生與原配離婚後娶了現在的孫夫人,與江浙系聯繫更緊密了。那位蔣先生是哪裡人?」
「寧波奉化。」
聞知秋笑了笑,補充一句,「席家老家是江蘇。」
夫妻二人心思一致,孫先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確是在親近江浙財團。
夫妻二人說了會兒話方才休息,第二天早上,穆子儒打發人送了醉泥螺過來,打電話同褚韶華說,「先時聽你說聞先生愛吃這一口,我老家送來的,味兒特地道,我著人給你們送了兩壇,讓聞先生嘗嘗。」
褚韶華笑,「大哥什麼都想著我們。」
穆子儒哈哈笑兩聲,「我在上海不就你這一個妹妹麼。」
時間還早,窗外傳來清晨鳥鳴,褚韶華精神亦佳,「還有件喜事要同大哥說。」
「什麼喜事,快說。」
「大哥要做舅舅了。」
穆子儒更是高興,他連忙打聽一回褚韶華的身體,問多長時間了。褚韶華說,「今天就三個月了,媽說要三個月再告訴你們知道。」
「好好好。」穆子儒連說三個好,褚韶華這個義妹頗得他心,非但人有學問,難道還沒有文人的酸腐氣,反是有些江湖豪氣。人家在上海越混越好,待他這個義兄也沒有絲毫疏遠。穆子儒一個大男人,畢竟不太懂女人懷孕生孩子的事,立刻說,「一會兒我叫你嫂子過去,你好好養著,什麼事都別操心,有事就與我說。」
褚韶華笑著應下。
兩人說幾句就掛了電話,聞太太已經讓阿雙阿芒裝了兩簍廣東那邊來的芒果給穆家送醉泥螺的下人,讓他帶回去給穆先生嘗嘗。
打發了送東西的穆家下人,褚韶華讓人打開醉泥螺的罈子,果然一股黃酒咸香撲面而來,褚韶華吃不慣這東西,好在她害喜症狀基本消失,聞著並沒什麼。聞知秋聞到這味兒卻是拿著報紙從客廳走過來,一邊走一邊說,「好香的醉螺。」看褚韶華沒嘔吐,聞知秋大喜,「可算是能吃一口了。」先前褚韶華害喜嚴重,凡是水產類莫說吃了,遠遠聞見都不舒服。有一回聞知秋中午在警局吃了條蔥油蒸魚,傍晚回家都叫褚韶華聞出來,當天聞知秋洗了兩回澡才能進臥室。
褚韶華看還有一壇,同阿雙道,「小雙,一會兒你和小劉,把芒果柑橘裝上兩簍,送到這兩個地址,一份是給汪太太,一份給蔣太太。」
阿雙取來紙筆,褚韶華把地址寫給她。小雙接了地址,褚韶華指了另一壇醉泥螺,「這壇醉泥螺一併送給蔣太太,請她嘗嘗。」
阿雙下去忙了。
聞知秋說,「蔣太太也喜歡吃醉泥螺麼?」
「蔣太太?不,這個是給蔣先生的。」褚韶華從梅子青瓷盤裡捏了塊青醬肉放嘴裡,「蔣先生的國語帶著濃重的奉化口音,一看就是土生土長的浙江人。昨天酒會,我看他並不喜歡洋酒,更喜紹黃。這壇醉泥螺是用上等紹黃醃的,應該會喜歡。你不是說江浙人人都愛吃這個麼。」
聞知秋:呃……
褚韶華含笑嗔他一眼,轉頭讓阿芒去書房找出兩本英文書,還有美國寄來的巧克力,「這兩樣尋個紙盒裝上,早飯後給孫夫人送去。」褚韶華寫好卡片,附在每份禮物之中。
聞知秋在一畔欣賞著褚韶華鐵鉤銀劃的字體,「我與胡先生很早就相識了,這些東西,也給胡先生送一份。」
「胡先生那一份,讓喬立去送吧。胡太太並沒有來,我同胡先生也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