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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裡,對《天演論》這樣熟悉,陳太太一看就是家學淵源。」倒是那位年輕公子先開口,說的是國語,略帶一點關外口音。

    陸大公子只是微微頜首,邊上另有人道,「是啊,馬老闆好眼光,如何覓得陳太太這樣的人才效力。」

    ……

    聽著大家的讚美之詞,褚韶華也沒什麼特別喜悅,她只是輕蔑的瞥了田老闆一眼,田老闆叫褚韶華這一頓說的臉上紅赤,氣若鬥牛,風度已然盡壞。這些老狐狸們一個個就似完全沒看到一般,反是有意無意的打聽起褚韶華的底細,這年頭女人能讀書已頗是不易,還能背誦《天演論》的女孩子,縱是家業敗壞,怕也有些來歷的。

    待音樂開始,那位年輕公子極有禮貌的問褚韶華,「可以請陳太太跳支舞嗎?」

    褚韶華有些尷尬,「我還不會跳。」

    「我教你吧,很簡單的。」

    如果世間還有「紳士」存在,必然是這位胡公子,他的手虛放在褚韶華的腰間,沒有半分逾矩。褚韶華想,這人年紀雖輕,卻定是個見慣世面的人物。胡公子問,「剛剛聽陳太太英文極好,我們可以用英文交談嗎?」

    「當然可以。」褚韶華說。  

    胡公子帶著褚韶華在舞池中轉身,慢慢的帶著她尋找節奏,輕聲寬慰,「很簡單的,這是美式的交誼舞,最簡單的一種,跟著我的節奏就行。」

    褚韶華也的確伶俐,不一時她就知道怎麼跳了,就聽胡公子用英文說,「我請陳太太跳舞,並不是要冒犯你,而是想同陳太太說聲抱歉,我不知道田家現在已是這般,我剛來上海,過幾天就要回去。請你跳舞,以後不會有人為難你。」

    褚韶華道,「我不怕田家,他們已是日薄西山,我與田老闆,早有舊怨。」

    胡公子挑眉,褚韶華看明白他眼睛裡的含義,點點頭,「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他應該是想借你來羞辱我。」

    胡公子勾起秀色唇角,明淨的眼睛裡里滿是笑意,他輕聲問,「上海女人都這樣聰明嗎?」

    「我不是上海人,我是北方人。」

    「我也是北方人。」

    胡公子道,「真巧,我們算是同鄉。」

    褚韶華,「我聽您的口音像是關外那邊,我老家在北京附近。」

    倆人隨便聊著天就結束了第一場舞,第二場舞是胡公子請馬太太跳的,褚韶華坐在休息區的沙發椅中,再有人過來請她跳舞,她就拒絕了。聞知秋端著杯洋酒過來,坐在一畔,低聲道,「剛剛田文是不是說了什麼過分的話?」  

    褚韶華道,「噴了一攤大糞,怎麼,他又找你噴去了?」

    「沒有,他氣哼哼的走了。」

    褚韶華驚訝不小,「那胡公子怎麼辦,他們不是一起來的?」

    「胡公子自有隨扈,何況還有陸大公子,有田武幾個。」

    褚韶華冷冷道,「難得還知道什麼叫丟醜!」

    聞知秋望著褚韶華冰冷厭惡的眼神,縱不知到底發生什麼事,也知絕不是件愉快之事。聞知秋輕嘆口氣,突然輕聲說了句,「很不容易吧?」在這社交場中,在這上海灘,想謀一塊立身之地,慢慢會知道,身體上的辛苦其實反是最好挨的,難的是要應對各種名槍暗箭、惡語中傷。

    褚韶華淡淡道,「我敢來上海討生活,就不怕這個。」

    第126章 半章

    褚韶華沒時間與聞知秋說些有的沒的,她參加舞會的機會並不多,與其聽聞知秋叨叨個沒完,還不如多認識幾個人。舞會上自然不可能有什麼交情,能打個照片兒也成啊。

    聞知秋這裡還感慨褚韶華過的不容易呢,褚韶華已是興致勃勃的拓展人脈拉交情去了。

    褚韶華拉得下臉,放得下身段兒,先去同陸大公子道謝,「以往也曾得去府上給老太太、太太、奶奶們請安,今天多謝大公子了,我與田家素有舊怨,小婦人在上海討生活不容易,今日險丟了顏面。」  

    陸大公子道,「陳太太客氣,我並沒有幫什麼忙,皆是陳太太聰慧,自己圓了場。」

    「多少人都是以取笑女子為樂呢。偏為了生計,不得不拋頭露面,只得把臉皮多貼幾層了。」褚韶華輕聲道,「大公子的恩情,我記心裡。」

    然後,她又挑著老狐狸們晃了一圈,沒別的事,不認識就做個自我介紹,若是當時有看到田老闆尋她晦氣事的,她必要把與田家有舊怨的事說出來的。她可不是啞巴,田家現在還有人在舞會上,田家敢開口壞她名聲,她也不是好欺負的!

    褚韶華還見到了潘先生的兄長,大潘先生,褚韶華都說,「以前在北京就聽潘伯伯提起過您,來上海這麼久,都沒有去拜見您,真是我的罪過。」

    大潘先生是見識過褚韶華背《天演論》的,倒是有些意外褚韶華與他的弟弟相識。褚韶華笑,「說來真是話長,那會兒我還在北京。不是我邀功,當初邵老闆能與潘伯伯相識,還多虧我這裡的一段機緣。我與邵老闆是同鄉,他與阿玉嫂子成親,我還去參加了。」

    大潘先生道,「真是人傑地靈,我都說阿初已是同輩中難得出眾人物,陳太太也絲毫並不遜色,你們那裡的孩子是不是都是這樣的鐘靈毓秀。」

    「您實在過譽。邵老闆是我們老家一等一的人物,我肚子裡這點墨水有限,」褚韶華笑,「就是那《天演論》,也是從潘伯伯那裡借來才略讀了讀。那本書上還有嚴先生的簽名,我當時反反覆覆讀了五遍,特別捨不得再還給潘伯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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