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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他是太習慣於自己的工作了。習慣了遇到危險,習慣了受傷,習慣了出任務之前寫好遺囑,習慣了……隨時失去什麼。
於是,再珍愛的東西,他捧在手心裡的時候,也會提前做好隨時會失去的心理準備。
這樣的他,即使燃燒著,那火光也是冷的。
無法溫暖別人。
是他把明夏拉到了自己的世界裡,卻沒有保護好他。
「既然都有錯,那就互相原諒吧。」明夏的手被他緊緊握著,一如既往的溫暖。可是他心裡卻覺得累了。或者在經歷過了那些可怕的事之後,一下子變得滄桑了。
「再見,南江。」
南江眼底湧起潮意,又忍住了,「再見,明夏。」
他知道明夏要離開了。可能是很短的一段時間,也可能會很長。但這一次,他不能自私的攔著他了。
明夏睡了一覺醒來,時針剛剛走過了子夜的刻度。
床尾的小夜燈亮著,暖融融的微光里,小狐狸窩在他的枕頭邊,睡得鼻息沉沉。
明夏從床上爬了起來。他一動,青丘也醒了,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嘟囔一句,「明夏?」
明夏在它身上拍了兩下,哄孩子似的。然後他下了床打算檢查一下自己的東西。他拉開床頭櫃,看見裡面塞著一個很眼熟的雙肩包。
明夏愣了一下,把雙肩包取出來打開看。包里是幾件換洗衣服,夾層的證件袋裡是他的身份證和工作證,還有他放在宿舍抽屜里的兩張卡。
青丘哼唧哼唧的爬了過來,趴在床邊看著他說:「這是南江讓我交給你的。」
明夏摸了摸他的工作證,珍惜的收回了證件袋裡。
青丘想起上一次他們倆出門之前,明夏也是這樣收拾東西,頓時反應過來,「你要出門嗎?」
明夏點點頭,「天天躺在這裡,好煩。」
青丘也不喜歡病房,同情的問他,「那我們去哪裡?」
明夏聽出它話里的意思,小東西理所當然的認定了明夏會帶著它,它那個小腦瓜里從來沒想過他們會分開。
明夏捏了捏它的爪子,「我們去青丘山,行嗎?」
青丘大吃一驚。
「真是奇怪,」明夏摸摸它的後背,自言自語,「南江問我想去什麼地方的時候,我哪兒都不想去。可是剛才睡著了,卻夢見回到了青丘山。到處都綠茵茵的,草地、竹林、兔子洞,還有飛奔在山路上的小狐狸。」
青丘被他的一席話勾起了思鄉之意,「還有我家的桃花林和菜地。」
明夏附和,「還有山下的那條河。」
一人一狐越說越起勁兒,乾脆趁著夜色就收拾好東西出發了。
分部大院的門口有站崗的巡邏兵,明夏證件齊全,而且正好是不出任務的休息狀態,因此做了一個登記,就給他們開了門。
大院門口是打不到車的,要到生活區才有。不過這段路並不遠,夜晚的空氣又實在新鮮,一人一狐決定走著過去。
明夏走出兩步,忍不住又回過頭看了一眼亮著燈的大門口和內部黑黢黢的宿舍樓。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看什麼,發了一會兒呆,抱著小狐狸繼續往前走。
在他身後,宿舍樓外的台階上,南江點著了手裡的煙,深深的吸了一口。
煙霧騰起,在他的面前繚繞出一團凌亂又模糊的線條。
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明夏身體虛弱,抱著小狐狸走了一段就累了。他們坐在馬路牙子上歇了一會兒,在繼續趕路和尋求外援之間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打電話求助。
一刻鐘之後,塗慶苦哈哈的開著他那輛黑色的越野車過來英雄救美,隨行的還有關在寵物箱裡的美人。
「明鳴昨天訓練累著了,我沒讓她起來。美人剛做了個小手術,粘人得很,看不見我就要嚎。」塗慶打著哈欠解釋,「你這是要去哪兒?臉色怎麼這麼不好?」
大半夜的光線是不好,但明夏那張臉白的像紙似的,瞎子才看不出來。
明夏把自己的情況撿著能說的說了一些,又說要帶著青丘到處去走一走,散散心。
塗慶立刻就察覺事情不對。但當著明夏的面兒,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問他身上證件帶沒帶,錢夠不夠用,車票都預定了沒有。又主動把美人的寵物箱借給他們。
小狐狸太顯眼了,就這麼出門的話,超市可能都進不去。
塗慶把這一人一狐送到了認識的租車行,砸開門,又逼著老闆給他們挑了一輛性能靠譜的越野車,交了押金,辦了手續,又把自己車裡給明鳴準備的一些零食什麼的搬到他的車上。這才打著哈欠把人送走了。
他看出明夏狀態不對,並不適合長途跑車。但有車好歹方便,能隨時停下來休息。要是去趕長途汽車,再跟別的旅客擠來擠去的折騰,他怕是更受不住了。
塗慶等那輛車的尾燈消失在馬路拐彎處,摸出手機給南江打電話。不出意料,電話幾乎立刻就打通了。
塗慶也不跟他廢話,直截了當的問他,「怎麼回事?」
「明夏走了?」
「走了。」塗慶耐著性子說:「幫他租了個車。他說要出去走走。」
南江「嗯」了一聲。
「嗯什麼嗯啊,」塗慶急了,「他是不是又受傷了?臉色那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