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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歸海棠鑽牛角尖,倒不如說是蘇槿鑽牛角尖。蘇槿被安撫下來,靳斐心裡又有了其他想法。當年他要是在身邊,江小遙死的時候他在蘇槿身邊,蘇槿就不會鑽牛角尖陷入自責,兩人也不會產生這麼多誤會,分隔多年。
想到這裡,靳斐捏著蘇槿的下巴,印上一個吻。女人唇軟綿綿的,帶著些涼絲絲的感覺。親完以後,靳斐垂眼看著她,摸著她的臉說:“別擔心,我這不是在麼。”
男人的眼中如星空大海,蘇槿心一下沉澱了下來,像是在平靜海面上的一葉扁舟。蘇槿覺得難言的心安,她平日的qiáng勢都是生活所迫,若有人站她身前,與她並肩,所有的重擔都像卸掉了一半,人生從沒有這麼輕鬆過。
監控最終追蹤到了郊外一家廢棄的遊樂園。
遊樂園是八十年代建的,後來大làng淘沙被淘了下來。前些年徹底停產後,因為政府規劃,一直廢棄在那裡。很多設備都生鏽,破爛不堪,平時鮮少有人過來。
遊樂園不大,只有幾個項目,來來回回不過幾千平米。但是現在是晚上,遊樂場內沒有燈,漆黑一片。而且設備里容易藏人,一眨眼也就找不到了。
另外監控出了這片遊樂園後越來越少了,他們追蹤不到歸海棠的身影,並不一定就是卡在了遊樂場,也有可能出去了,但是沒有攝像頭捕捉到。
“蘇小姐,您確定歸女士會在這裡嗎?”同行的警察過來問蘇槿。
“確定。”蘇槿帶著手電筒照了兩圈,想起了齊楠曾經跟她說過,小時候父母老帶他來這個遊樂園玩兒。沒想到這裡竟然廢棄成現在這個樣子。齊楠已經去世一個月,歸海棠鬱鬱寡歡,這次沒想到直接離家出走,而且電話都不留不接,這讓人實在太擔心。
“好。那我們分三路吧,區域劃了三塊,同一個區域內,大家再分散來找。”警察說了一句,將分組劃好。
蘇槿和靳斐不是一組,她那邊是主力,配了七八個警力,去搜索摩天輪和過山車。靳斐和三四個小警察,去海盜船和轉轉杯。這個遊樂園靳斐小時候來過,設施和區域劃分都沒有變樣。
靳斐和警察是分開尋找的,手電筒在遊樂園內來回晃著,都在叫歸海棠的名字。海盜船比較隱秘,更好藏人,靳斐讓三個警察去海盜船找人,他自己去了轉轉杯。
轉轉杯是個大轉盤,下面連接這個一個軸承,上下顛著。靳斐到了轉盤那裡,先掃了一眼轉盤底下,來回看了兩圈確定沒人,拿著手電筒一掃上面,發現了一個人。
靳斐心下一跳,用手電晃了一下,出於禮貌沒有照臉,只照了那人的下半身。看到衣服確實是歸海棠離家出走所穿的衣服,靳斐心下一松,叫了一聲:“歸女士?”
歸海棠一路走過來的,她累得不能動彈,頭髮已經白了大半,平日的一絲不苟也全然不見,現在凌亂而láng狽。可儘管如此,她坐在轉轉杯上,仍舊是腰背挺直,氣質清傲。
“嗯。”歸海棠淡淡應了一聲的功夫,靳斐已經上了轉轉杯,確認歸海棠沒有受傷,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他將手電筒關掉,想要馬上通知蘇槿,可在通知之前,歸海棠先叫住了他。
“靳先生。”
靳斐停住按鍵的動作,低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坐在她身邊,問:“怎麼了?”
歸海棠離家出走,絕對不是心血來cháo,這個女人很有自己的想法。她叫住他,肯定是願意與他說。靳斐只耐心聽著。
“你也是S市人吧?來過這個遊樂場嗎?”黑暗中,歸海棠聲音蒼老。
“來過。”靳斐說,“我舅舅帶著我和我哥來玩兒過。”
“齊楠小時候,最喜歡這個遊樂場。我和他爸,一到周末,就會帶著他過來。”歸海棠說。
靳斐呼吸一滯,一種難言的qíng緒糅雜在胸口。他從小沒有父親,母親也一直病著,倒不知道父母帶著孩子來玩兒是一種什麼樣的心qíng。
“後來,齊楠去了E國留學,從高中到博士一直在E國。我本以為他畢業後會回國,但他在那裡定居了,和蘇槿一起。”
“我表面上一直說討厭蘇槿,其實心裡對她還算喜歡。丈夫沒去世時,還能稍微好點。丈夫一去世,我寡居日久,越思念以前一家三口的生活。在這個世上,有了齊楠算是有份希望,可到最後,齊楠也死了。”
歸海棠說到這裡,聲音悲慟了起來,她或許是壓抑久了,能找個人說說,就一股腦全部說了出來。
“我對不起蘇槿。”歸海棠說,“把一切都壓在了她身上,她也受了很多苦。她現在在齊宅,完全是因為齊楠的囑託。我不能連累了她,我病……”
話音戛然而止,歸海棠抬頭換了個話題說:“你人不錯,待蘇槿挺好的。我不反對你們兩個人在一起,今天也不是因為你們才出來的。”
“謝謝您。”靳斐總覺得該安慰安慰這個女人,但從小與家人分離,他倒沒有這麼迫切的感受,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添了一句:“齊楠不在了,還有齊初。就算我和蘇槿在一起,小初還是姓齊。”
話音一落,歸海棠就笑了。她看著靳斐,說:“我上個月,收拾書房,看到了齊楠的日記。我才知道,這一切竟然都是騙我的。我兒子啊,是個同xing戀,他和蘇槿不過是形婚。至於齊初,究竟是體外受孕或者是她曾經戀人的孩子,我就不得而知了。”
也正是因為這個,壓垮了歸海棠心裡的最後一根稻糙。原本以為齊初是自己的孫子,她還有力氣有脾氣去爭一爭。而現在,就連唯一的血緣也斷了,她怎麼能接受得了。
所以,在知道這件事qíng後,她整個人都收斂了。她沒有資格和蘇槿發脾氣,話說回來,蘇槿現在忍受著她,完全是因為齊楠的囑託。她根本不欠齊家什麼,齊家反而欠了她的。
靳斐聽到這話後,愣了半晌,時間靜止兩秒,渾身的血液直衝頭頂。靳斐看著歸海棠,問:“齊初今年幾歲?”
歸海棠說:“六歲,蘇槿和齊楠結婚前就已經懷孕,兩人婚後六個月就把齊初生了下來。”
靳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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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媽。”蘇槿試探xing地喊了一聲,兩人說話的聲音引起了來找靳斐的蘇槿的注意。靳斐還有些發蒙,蘇槿已經爬上了轉轉杯,拿著手電筒掃了一下,心霎時間放了下來。
“媽,您怎麼跑這兒來了。”蘇槿跑過去,雙眼迅速查看了一下歸海棠。歸海棠徒步走到這裡,腳上鞋都沒了,腳掌上磨出了血。
蘇槿過來,靳斐一言不發,她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靳斐。靳斐只是看著她,qíng緒複雜,眼神內波濤洶湧,似有話要說,但又憋了回去。
“林警官,我媽在這裡,找到了。”蘇槿無暇顧及靳斐,拿著手電筒晃了兩下,叫了一聲人。林警官他們幾個聽到,都跑了過來,七手八腳地將歸海棠扶了下去。歸海棠只是一個勁的說著謝謝,蘇槿打了120.
救護車和靳斐他們的車在中途相遇,蘇槿扶著歸海棠下了車,看了靳斐一眼,說:“有什麼事等這件事過去再說。”
看著靳斐和歸海棠的模樣,蘇槿總覺得兩人說了些什麼。知道實qíng的靳斐,看著她總有種要哭出來的模樣。靳斐點點頭,他盯著蘇槿看了一一眼,過去將女人抱在懷裡,像是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
蘇槿感受著男人失而復得一般的力量,心裡暖暖的,緊張了一晚上的心也放鬆了下來。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蘇槿跟上了救護車。
走了一晚上,歸海棠身體已不年輕,上車就睡了。臉上帶著憂鬱,這個女人過了大半輩子,在最後的時候接二連三的打擊,任憑多堅qiáng的人也受不了。
歸海棠被送往了中心醫院,病房裡值班醫生過來,看到蘇槿和歸海棠還愣了一下,趕緊問道:“阿姨怎麼了?”
醫生叫胡冰露,是齊楠研究生畢業後在中心醫院實習的同事。戴著金絲邊眼鏡,扎了個馬尾,當年愛慕過齊楠。知道齊楠xing向後,兩人關係轉淡。當年蘇槿和齊楠結婚,女人雖沒有去,但送過份子錢。歸海棠十分喜歡胡冰露,認為她才配得上自己兒子。
“走路走多了,腳磨破了。”蘇槿簡單明了地說道。
胡冰露讓護士推著輪椅到了她的辦公室,歸海棠幽幽轉醒,看到胡冰露後叫了一聲:“小胡。”
“哎,阿姨,您看看您,腳掌都磨破了。”歸海棠現在模樣十分láng狽,想起她以前優雅從容嚴肅的模樣,再想起前段時間大家談論齊楠去世的消息,胡冰露心裡頗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