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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總以為,打拼出一片天地,就能給他好的生活,就能對得起母親當初嫁給他的義無反顧,就能換來外公的刮目相看。
大概也正是這樣,最後一無所有的時候,他才會受不了刺激選擇從大廈頂樓一躍而下,像努力飛至高空卻繃斷了線的風箏。
他沒打通父親的電話,卻等來了公|安的通知。
所以他就失去了父親,成了一個徹底沒有家的浮萍。
如今沈初的電話也打不通,雖然清楚她肯定是玩手機玩得沒電了,可郁梁還是控制不住地擔心,他平常不是個腦洞很大喜歡胡思亂想的人,此刻卻還是忍不住去想最近頻道爆出的女性出事的新聞。
這段時間收工的劇組多,再加上周邊火爆的夜市,路上堵得不行,原本十分鐘的車程他硬是開了大半個小時才到酒店。
車一開到酒店門口,郁梁就匆忙下車,把鑰匙扔給了迎面過來的服務員,然後自己就往裡走。
電梯越往上走,他心裡就越緊張,一下子覺得等會兒見到她了一定要好好訓她一頓,一下子又擔心萬一她不在酒店怎麼辦。
好不容易終於到了頂樓,門應聲而開,他徑直往裡走,他們倆的套間在這一樓的最頂端。
……
沈初剛洗完澡出來,還在擦著頭髮,門外就響起敲門聲,聽聲音還挺急,她心裡一驚,這個點誰會這麼急著找她?
她握著毛巾的手垂下,輕手輕腳地往門口走,手剛搭上門把,就聽見了敲門人的聲音——
“沈初,你在裡面嗎?”
她鬆了口氣,原來是郁梁啊,嚇她一跳。
沈初一邊奇怪他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一邊開了門,看見門口站著的人時,她愣了愣。
在印象里,郁梁對自己的形象一向是一絲不苟的,可以說是從鞋尖精緻到了頭髮絲,眼下雖然也沒有多不堪,但是……
他還穿著劇里黎時的大衣,在這個不算熱也絕不是很冷的天氣,髮型有些鬆散,襯衫領口敞著,氣息凌亂,一看就是剛剛跑過……
沈初張了張嘴,愣愣的:“你,怎麼了?”
郁梁看著開門的人,她顯然是剛剛洗過澡,還穿著浴袍,頭髮濕漉漉地垂著,還有幾縷粘在臉頰上。
她沒事,什麼事也沒有,還悠悠閒閒回來洗了個澡。
他心裡五味雜陳,也不知道是覺得生氣還是覺得慶幸,又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幾種情緒交雜著,一時竟然不知道作何反應。
但是有一點,他很清楚。
“太好了。”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沈初還是懵著:“什麼太好了?”
“沒事。”郁梁輕扯了下嘴角,甚至沒有精力再去掩飾自己臉上的疲憊,“我先回劇組了,你早點休息吧。”
“啊……”
所以,他是還在拍著戲,臨時趕回來找她的嗎?
可是為什麼呢?
看著男人轉過去的挺拔背影,此刻居然有些許孤獨,沈初心裡一緊,下意識開口:“郁梁哥……”
話一出,沈初就懊惱不已,又口誤。
那道背影一頓,他轉過身來,臉上神情複雜,嗓音啞得驚人:“你剛剛叫我什麼?”
對上那雙神色不明的眸子,沈初心裡緊得發疼,猶豫著開口。
“郁梁哥……啊——”
眼前一花,她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背已經貼到了門上,耳邊一聲悶響,門被撞得關上,剛剛還站在門外的男人此刻已經進到房間裡,站在她身前,近在咫尺,帶著壓迫感,逼視著她的眼睛。
沈初和他對視著,那雙淺色的瞳孔深沉、晦暗,包含了太多她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像是能將人吞沒。
她吞了吞口水,想扯一扯剛剛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力道而被拽得下滑到肩膀的浴袍領口。
還沒做出具體的動作,手就被按住,她睜大了眼睛盯著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被雙手反扣在門上了。
他這是要幹嘛呀?
按在她手臂上的手掌帶著陌生的熱度,原本冰涼的皮膚很快就被他感染熱了,男人的喉結滾了滾,他慢慢俯身過來,氣息貼近,沈初下意識地別開臉,身體每一寸肌膚都繃得死緊。
肩上倏爾一熱,他低下頭,一張臉埋在她頸窩,像是累極了,聲音低啞:“小初,你知道我剛剛有多害怕嗎?”
沈初一怔,繃著的身體鬆了些,遲疑開口,聲音是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柔和:“怕什麼?”
“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怕像父親一樣,因為我的一時疏忽……”
沈初的身體徹底鬆了下來,心底里最柔軟的地方仿佛被什麼蟄了一下,又酸又痛。
她想伸手拍拍他的後背,原本鉗制住她雙手的力道卻在感受到她的動作後又加重了些,聲音卻很輕:“讓我抱抱你,好嗎?”
沈初嘆了口氣:“郁梁哥,那不是你的錯。”
原來這麼多年過去,他從來都沒走出來過。
“這個世上,從來沒有一個人生來就該為另一個人的生死安危負責。”
壓在身上的力道像是一僵,卻沒有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