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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找你大哥?有事嗎?”
張季輕輕喘著氣,走到莫翼面前。
莫翼拿著電話,表qíng很輕鬆,“蘿蔔糕?收到了,早就收到了。嗯,你大哥很喜歡,很快就吃完了。二妹,你的手藝真好,什麼時候也送一點給莫大哥吃?好,我等著了。”
“莫翼。”張季極低地說了一聲,輕得好像只是一道喘息。
他哀求地看著莫翼。
那目光,使鐵石心腸的人都忍不住想撫慰他。
莫翼看著他,語氣溫和中帶著令人好感的熱qíng,“你要和大哥說話?我不知道他回來沒有,等一下,我上書房看看。”
他捂住電話,目光隱含著神秘莫測的冷靜,停在張季臉上。
“莫翼。”張季又叫了一聲。
清晰的,輕輕的,兩個字,裡面藏了許多許多說不出來的東西,能夠使人心靈顫抖的東西。
莫翼微笑起來,“阿季,你覺得這裡四個人,誰最有可能同意你接這個電話?”
張季轉頭,目光跳過安棱,直接就找上了樂澄。
黑葡萄般的眼睛,濕潤得叫人呼吸不暢。
樂澄從不知道有人的眼神能這麼叫人受不了,幾乎立即就開口了,“阿翼,你就讓他接吧。別這麼整他。”
“嘖嘖,我們的阿季多厲害,這麼快就摸著樂澄的個xing了。”莫翼笑著,用手摩挲張季輪廓優美的臉,用冰冷的,帶著奇異麻痹感的目光把張季看個夠本之後,才說,“好,這個面子我給樂澄。十分鐘,你膽子夠大,就超時給我看看。”
重新把手機放到嘴邊,“二妹啊,我找到你大哥了,他躲在書房裡。你等一下。”
張季接過手機,迫不及待地把耳朵湊在上面,尚未說話,一個燦爛的笑容就展開了。
這個絢爛到讓人目眩的笑容,就如寂靜天空里一朵毫無預兆的五彩煙花,簡直炸得慕容惟他們三個粉身碎骨。
“二妹!我是大哥!嗯嗯,很好吃。呵呵,我沒騙你,真的很好吃,全部吃完了。還會做?太好了,你做什麼我都吃。六弟好嗎?五妹呢?什麼,四弟有蛀牙?告訴他不許偷懶,每天晚上都要刷牙,不然大哥回來打他屁股。”
多虧這個電話,張季悅耳的聲音,居然可以一次聽個夠。
這時候,他再也不是那個惜字如金的阿季,也不是那個沉悶的執拗的阿季。
安棱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張季那麼快活,不是裝出來的。
一個小小的幸福的光圈仿佛從電話里透出來,把他全身上下都籠罩了,把他和這裡的所有人都隔絕開來。
此時此刻,張季眼裡壓根就沒有這四個把他修理得痛不yù生的傢伙。
“六弟,你有沒有乖?不要欺負你五姐啊,男孩子不可以欺負女孩子。什麼?五姐打你,怎麼可能?五姐個子比你還小。不要急,慢慢說,你叫這麼大聲,大哥都聽不清楚了。”
他快速地,威嚴地,愉快地調停著話筒里傳來的一陣陣哇哇嚷叫聲,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光芒,活潑明亮的光芒,也許就是人們稱之為生命的東西。
這麼漂亮得令人心動,慕容惟就坐在他旁邊,終於忍不住了,悄悄伸出手去摸他的腰。
剛剛碰到一點,張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轉身,惡狠狠地瞪他。
這和他平時的遲緩沉默簡直天差地別。
瞪了慕容惟後,眼神又變得柔和起來,“五妹,大哥當然想你。不會啦,大哥一定記得,穿粉紅色公主服的芭比娃娃,嗯?不可以啊,生日只可以要一樣禮物。兩個芭比娃娃好貴啊,另一個等你明年生日,大哥再送給你好不好?”
這樣溫柔的語氣,讓人深深嫉妒那個該死的手機。
“二妹,你辛苦了,還有做工讀生嗎?讀書要緊,考試的時候不要去做了。銀行的錢應該夠的,不過的話,大哥再想辦法。呵呵,大哥的畫當然是越來越好啦。嗯?大哥什麼時候回來?放假啊,學院放假我就回來。什麼時候放假?要等我回學院具體問一下。”
他那麼快樂,罕見的生動。
真想就這麼看他笑下去,說下去。
莫翼卻沒忘記自己定下的時間,手遞到張季眼底,五根手指逐根曲起,倒數著時間。
看見他的手,張季亮閃閃的眼睛驀地沒了光彩。
快樂的語調,變得凌亂而勉qiáng,“二妹,大哥今晚還有些事……不,不是不想和你們說話……我會儘量打電話過來的……整天找不到我?我……”
莫翼屈指完畢,一秒也沒有多給,把手機從張季手裡取走。
“喂,二妹,我是莫大哥。你大哥要去學院了,今天晚上還有加課。嗯,這個教授很嚴,遲到一次功課就會被當。當然是真的,莫大哥不會騙你。嗯,就這樣吧,下次聊。我會提醒你大哥買新手機的,放心吧。”莫翼笑著說,“借我的手機有什麼不好意思?傻丫頭。好的,再見。”
合上手機時,發上輕微的“咔嗒”聲。
張季仿佛被電到一樣顫了顫。
慕容惟幾乎有種他會昏厥過去的錯覺,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扶。
這次張季沒有靈活地躲開,他任慕容惟撫著他的腰杆,不瞅不睬,重新撿起地上的書包,朝樓梯走去。
慕容惟沒用力,手掌從他腰上緩緩滑過,最後只剩一片空落落的感覺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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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張季的笑容和快樂,如驚鴻一現,再沒出現。
除了莫翼,樂澄、安棱、慕容惟三個,都開始下意識地想逗他再笑一笑。
他們開始在飯桌上輪流說笑話,把聽到的有趣的事qíng都說出來,往往自己笑了半天,張季充耳不聞。
樂澄建議帶張季去外面兜風,畢竟每個年輕人對於跑車和高速都有一種天生的狂熱的愛,結果張季坐在他頗為自豪的跑車上,就和坐在飯桌旁邊沒什麼兩樣。
他們吩咐廚師做張季喜歡吃的菜,弄各種各樣估計張季會喜歡的禮物,慕容惟覺得張季的個xing應該比較喜歡電子產品,把最新的MP4、掌上電腦等等弄成一套送了過去。張季碰都不碰,每天照樣拎著自己的書包來去。
安棱很花心思,送了一個最新款的手機給張季。他比較幸運,張季總算有點反應,盯著那個手機喘息了數秒後,張季臉上掠過一絲憤恨,把手機直接扔到了窗外。
張季的詞典裡面,好像沒有感動這個詞。
“阿季是不是缺哪條神經?”慕容惟不得不再次提出這個。
他現在開始研讀醫學,剛剛入門,每天都是神經神經神經,結果被莫翼嗤笑,“不是缺,是多了一條。”
“多?多了一條什麼?”
“專記仇的神經。”
安棱說,“阿翼,你對阿季研究得很專業啊。”
莫翼冰冰冷冷地一笑。
四人之中,他和張季打jiāo道最久。
他們用的招數,哪一招莫翼沒用過?
張季的驕傲就象一把刀,他的倔qiáng可以把人活生生磨死。
他的無動於衷,比什麼都傷人。
樂澄還不至於放棄,“不是有一句俗話,叫jīng誠所至,金石為開嗎?”
莫翼笑開了,“你們儘管試。”
張季的厲害,樂澄他們尚未領教,所以象當日的莫翼一樣努力。
結果可想而知。
多番努力後,張季和剛開始的時候沒什麼改變,同樣的安靜和冷漠,仿佛把語言當成了一扇隔壁自己和討厭的人的冰牆,凍得人雖然沒有哆嗦,卻時時刻刻難受。
沒人可以長時間忍受這種冷淡。
張季的韌xing令人嘆為觀止,很快,連樂澄都不得不同意,即使是傻子,也不會想和張季比拼耐xing。
要比嗎?
比實際點的東西好了。
偏離了一段時間後,最終還是按照原來的軌道繼續。
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多少都有些心有靈犀。
安棱首先提了出來,“休息了兩個禮拜,應該差不多了。”
目光在詭異的空氣中jiāo流,片刻就心領神會。
“樂澄,你問問林眺來不來?”
“好。”
和張季比起來,林眺真是無以倫比的乖巧,一叫就來,禮拜五晚上快六點的時候,落落大方地出現在別墅門口。
一進門就高聲問,“誰在想我?”
安棱懶洋洋地扯著嗓子回答,“當然是樂澄。”
林眺走到飯廳,掃一眼已經安坐在位置上的四個帥哥,挑起眉向安棱興師問罪,“你就不想我是不是?”
象屈尊降貴的女王一樣,逐個親吻坐在位上的男人們,繞著飯桌晃了一圈,才坐到留給自己的椅子上,仰頭愜意嘆氣,“被四個美男圍繞的感覺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