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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頓時暗了下來。
黑暗中,魏思琪抹去臉頰上的淚水,眼中帶了一絲得意。
寧西回來了又怎樣,變漂亮了又怎麼樣。現在一駿根本就離不開她,沒有他們魏家的支持,到時候陳家繼承人還是不是一駿就難說了。
常家備受冷落的電視機今天終於被打開,這讓別墅里的幾位幫傭暗自稱奇。尤其是看電視的還是從來不看電視的先生。
看著電視,常時歸覺得自己好像有些跟不上時代,他不明白寧西說的“狗帶、嚇死寶寶了、城會玩”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仰望星空是什麼東西,還有字幕上那些標點符號為什麼亂七八糟的湊在一起,有些像是在笑,有些像是在哭。
教育專家都愛說三年一代溝,他跟寧西之間豈不是隔著一點五個溝?
“qíng書里寫了什麼?”
“不知道。”
他低頭拿手機的動作頓了頓,然後抬頭看電視裡的人,就這麼一直看著,直到節目結束,被廣告代替。
“時歸?”常母下樓的時候,見電視開著,兒子坐在沙發上發呆,好奇的問,“已經十點多了,你還不睡覺嗎?”
往常這個時候,他都已經躺在chuáng上,怎麼今天反而看起電視來了?她看了眼電視,上面正在放什麼運動鞋廣告,看起來沒什麼特別。
“媽,你怎麼下來了?”常時歸關了電視機,站起身把屋內的燈全部打開,讓屋裡更亮一些。
“我睡不著,就下來看看。”常母看了看黑漆漆的窗外,“天氣預報說,明天可能有雨,你早點睡吧。”
“好。”常時歸點了點頭,跟常母道了聲晚安後,就上了樓。
等他離開後,常母打開電視,電視上放著的正是常時歸剛才看的頻道,只不過運動鞋廣告已經變成了手機廣告。
她先想了想,拿起遙控器,點開了回放功能。
第二天早上,常時歸吃早餐時候,發現常母一副沒睡好的樣子,有些擔心的問:“媽,你昨晚什麼時候睡的?”
“快十二點才睡,”常母打了個哈欠,“昨晚看了個節目,裡面的那幾個年輕人真逗,特別是那個小姑娘,長得真水靈。”
一聽到老媽又提到年輕姑娘,常時歸放下筷子擦著嘴角道:“媽,我吃飽了,你慢慢吃。”
常母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優雅的挑了挑眉,自言自語道:“著什麼急,真當我是嫌著沒事催婚的老太太?”
現在這些年輕人就是想太多。
“徐州,”常時歸坐在車裡,看著車窗外被雨幕包裹的世界,“先不去公司,去元寶山。”
“好的,老闆。”身為助理,就不能太好奇老闆的決定,只要老闆不做犯法的事qíng,他照著做就行。
元寶山是帝都近郊的一座自然風光很好的山,因為常常有劇組到這裡取景,所以漸漸的這裡也發展起來,成為劇組拍戲以及遊客賞玩的勝地。
不過因為今天下雨,這裡並沒有什麼人。助理從車后座取出傘撐開,然後再替常時歸打開車門。
“謝謝。”常時歸拿過他手裡另一把還沒打開的傘,撐開後舉在頭頂,沿著石梯一步步往上走。
助理與身材高大的司機見狀,連忙跟了上去。足足爬了兩三百級階梯後,助理徐州見到前面好像有個劇組在拍戲,人來人往的很熱鬧。
拍攝區內,一個頭髮散亂穿著古裝的女演員在地上爬行,那滿地的泥水讓徐州看著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雨水打得傘噼里啪啦作響,徐州忍不住想,演員這個行業,真是人前風光人後遭罪,這麼髒的泥水地,說爬就爬,說滾就滾,要克服多大的心理障礙才能做到?
“寧西,這條不錯,我們照著這個水平再拍一遍就過了。”孔玉恆朝寧西比了一個手勢,示意繼續。
寧西點了點頭,從地上站起身,回到最開始拍攝的地方。
場務與道具忙把她剛才爬行過的痕跡處理掉,然後拍攝繼續開始。
徐州眼珠子差不多都快要瞪出來了,那不是寧西嗎?這麼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gān嘛要跟自己過不去,拍這種戲?
明末時期,戰亂四起,朝臣昏庸,民不聊生。在賊人與敵人入侵的時候,裹著小腳的女人跑不掉,逃不了。有人在父兄丈夫兒子的保護下,躲到了安全的地方,但也有不幸的女人被父兄丈夫甚至是兒子拋棄,最後只能成為匪徒或者敵人刀下亡魂。
華如qíng小時候裹過腳,可是因為家人的疼愛,她沒有裹到最後,也正因為如此,她成為別人口中的華大腳,直到二十歲也無人提親。
敵軍攻城,她的父兄都帶上了武器去守城,可是因為統領攜帶家眷逃走,剩下的官兵全部死在了敵人的刀下,她的父兄也不例外。
敵軍進城大肆掃dàng殺人,她為了保護幾個孩子,拿起刀反抗並且殺了兩個敵人。
為了掩護村里人躲藏的山dòng,她故意把敵軍往山中引,因為她知道,這座山的山石不穩,沒到大雨天,就容易山石滑坡,所以這裡無人居住,大雨天更是無人敢來。
她那雙以往被人嘲笑的大腳,在這個時候卻成了救人xing命的腳,因為只有這樣一雙沒有纏足的腳,才能奔跑,才能爬山,才能把敵人引到山裡。
為了拍好這幾個鏡頭,寧西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次,最後終於全部拍完後,她整個人躺在地上都不想爬起來了,等著小楊來拉她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雙大長腿出現在她眼前,她忍不住想,大長腿配西裝褲真有禁yù感。
拍在自己臉上的雨突然消失了,一把藏藍色沒有半點花紋的傘遮在了她的上空。
她眨了眨眼,看到了常時歸的臉。
嘩啦啦的雨打在他的西裝外套上,很快淋濕了他的肩他的臉。
第30章
看著躺在泥水中的寧西,常時歸想起時隔多年後,再次看到寧西時,她在雨水中奔跑的模樣。
他曾經無數次設想過,再遇寧西時會是何等的qíng形。或許她已經嫁為人婦,也有可能她還沒有找到合心意的那個人,到了那時候,他會一臉雲淡風輕的對她說,你好,我是常時歸,你還記得我當年給你寫的qíng書嗎?
然後當他真正看見她的那一刻,看到她為了一個鏡頭來回的奔跑,他什麼都不想說,只想替她撐開一把雨傘,為她擋住所有的風雨。
儘管她已經變了很多,比起七年前少了嬌憨與天真,也沒有那時候圓潤可愛,但是他仍舊一眼就把她認了出來,仿佛心裡有個聲音在告訴他,那就是寧西,就是那個曾經有過好感,這些年一直都沒釋然的小姑娘。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些年對寧西的掛念,究竟是因為年少時的那點懵懂之qíng,還是因為當年得知她年少卻父母雙亡,所以心裡才一直放不下。
直到這一刻,他看到寧西躺在地上,滿臉泥水卻眼若寒星,心臟仿若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抓了一下,連呼吸都已經忘記。
這一刻他做了上次見到寧西沒有做的事qíng。
為寧西撐一把傘。
《胭脂三生》劇組的工作人員有些懵,怎麼拍攝剛結束,就有個男人竄到他們前面去了?孔玉恆轉頭去看滿臉呆滯的小楊,“小楊,這個人是寧西的朋友?”
“啊……啊!”小楊猛地點了幾下頭,這才反應過來,與兩個工作人員拿著gān毛巾大衣之類的沖了過去。
“常先生。”小楊點頭哈腰的朝常時歸笑了笑,然後彎腰去扶寧西。
常時歸伸了伸手,想去扶寧西,可是看到她全身濕透,衣服已經貼到了身上,他只好收回了手。
“常先生,謝謝你。”寧西接過gān毛巾擦gān淨臉,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礦泉水漱口,吐出嘴裡的泥沙,“您是來……爬山的?”今天這個天氣,好像不太適合這個運動。
“不,不是爬山”他搖了搖頭,從衣服口袋的掏出一塊手帕,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後面,“這裡還有。”
“謝謝。”寧西看著他手裡那塊潔白的純棉手帕,笑著揚了揚手裡的毛巾,然後擦了擦耳朵後面。
見她沒有接自己的手帕,常時歸也沒有介意,他把手帕放回口袋,抬頭看了眼yīn沉的天:“今天雨這麼大,還要拍嗎?”
“拍啊,”寧西沒有穿小楊遞過來的大衣,“這個地方灑水機不好弄上來,如果天氣不配合,要拍這麼一場戲的話,要燒不少錢,今天這個天氣正好。”
常時歸扭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冒雨搬器材道具的工作人員,“劇組經費不夠?”
“省著點花,還是夠的。”寧西打了個噴嚏,嚇得小楊忙給她泡了一杯板藍根沖劑過來。
聞到熟悉的板藍根味兒,寧西無語的看了小楊一眼,這孩子對板藍根是真愛,每次出來拍攝,這玩意兒向來都是必不可少的。
“寧西,準備一下,我們拍下一場。”孔玉恆穿著一件黑漆漆的雨衣走過來,她疑惑的看了常時歸一眼,這個人她好像在哪裡見過。
“常先生,這是我們這部戲的導演,孔導。”寧西咬牙喝完一杯板藍根,然後給常時歸介紹孔玉恆,“孔導是個很好的導演。”
常時歸聞言朝孔玉恆點了點頭:“你好。”
“孔導,這位是常氏集團總裁常時歸先生,”寧西說完這句,就見到孔玉恆整個人都愣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寧西一眼,才恭恭敬敬對常時歸道:“常先生,您好。”
這位只在傳說中存活的大人物,怎麼跑到她的劇本來了?她看了看寧西,又看了看常時歸,寧西竟然與常時歸有jiāoqíng?
傳聞常時歸現在是九吉文化娛樂公司的第二大股東,以寧西的演技與相貌,加上有這位常先生的保駕護航,圈內的資源還不死任她挑選?
想到自己這個尚在赤貧上的劇組,竟然把寧西拉了進來,孔玉恆莫名有點小驕傲。
化妝師上來給寧西補妝,寧西抬起脖子,露出上面一條猙獰的血痕。常時歸看得心頭一跳,仔細看去,才發現那並不是真的,只是化妝師畫上去的。
“常先生,”寧西指了指不遠處為了放監控器搭的帳篷,“你先去那坐一會兒,我拍完這幾個鏡頭就過來。”
常時歸看了看寧西,又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雨,嘴角往下垂了垂,然後老老實實的挪動著步子往旁邊走,走出了拍攝區。助理徐州見他過來,給他搬了一把擦得gāngān淨淨的凳子,“老闆,我剛才問了一下劇組的工作人員,他們說今天的戲份不多,拍完寧小姐這幾場淋雨的戲,就可以結束了。”
帳篷頂被雨水打得噼里啪啦,然後又順著棚頂落到水窪里,濺起一朵朵水花。看著坑坑窪窪的地面,常時歸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略微點了點頭。
徐州小心的看了老闆一眼,又看了眼站在雨里等著開拍的寧西,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