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頁
所以這部電影也想告訴天下所有的父親,父愛並不是像大山一樣壓制著孩子,並且沉著默什麼都不說,與孩子之間缺乏溝通。這是一部透著冷幽默,與傳統觀念產生撞擊的電影。
導演與編劇整部電影的點與脈絡都抓得很準,寧西飾演的這個女兒,就是在沉默式的父愛教育中長大的姑娘,她看似積極向上,但是內心卻對婚姻、家庭有種天然的排斥之感,只是她掩飾得很好,幾乎沒有人發現。
可是當矛盾激化的時候,她內心的qíng緒終於崩潰,把童年時期那些委屈與yīn影,全部爆發出來。
所以這部戲叫《父愛如山》,並不是全然的讚揚父親對子女沉默式關懷,它肯定了父親對子女的愛,卻對父親與子女的相處態度,保持了一個批判的態度。
寧西拍的第一場哭戲,是她與父親爭吵時,qíng緒崩潰後嚎啕大哭,這場戲她拍得很順,只不過哭得太厲害,臉上的妝花了,她一邊喝水,一邊等著化妝師給自己補妝。
“寧姐,你的電話。”助理小楊把手機遞給寧西,小聲道,“對方自稱是東南公安局刑警大隊的隊長。”
正在給寧西補妝的化妝師,聽到公安局這三個字,停下化妝的動作,往後退了兩步,等寧西跟對方通話結束。寧西為母伸冤的事qíng,整個娛樂圈已經穿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以在得知這個電話是公安局打過來的後,她就很識趣的把私人空間留給了寧西。
寧西與公安局那邊的通話時間並不長,最多不過五六分鐘的時間。但是化妝師覺得,自從掛了這個電話後,寧西的qíng緒就有些不對勁,儘管對方一切如常,但她心裡就覺得對方有些不對勁。
妝化好以後,拍攝就轉到了室內,寧西沉默的坐在chuáng頭,目光落到躺在病chuáng上的張益民身上。張益民沒有說話,只是用慈愛的眼光看著她,像極了一個溫和的父親。
劇組的其他人沒有打攪兩人,導演見現場氣氛醞釀得差不多,示意各個小組準備,拍攝即將開始。
“爸!”寧西飾演的女兒沒有多餘的台詞,但是這個帶著哭腔的“爸”一開口,現場的工作人員全都安靜下來。
這是怎樣的哭泣呢?就像是遠行的旅客,終於回到了自己的故鄉,可是故鄉早已經物是人非,他惦記的那個人,再也找不回來。
又像是過往一切都成空,當她想要放下時,能讓她放下的對象,卻已經消失不見。
寧西哭得十分傷心,鏡頭下的她跪在病chuáng前,哭得不能自抑,就像是失去自己最心愛玩具的孩子,哭得喘不過氣來。
導演沉默的看著監控器里的畫面,這裡拍的是寧西哭泣時的特寫。此時的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qíng都是嫉妒的悲傷,就算是最挑剔的導演來看這場戲,肯定也挑不出什麼錯處。
“好,這場戲過了。”
他示意這場戲可以結束,只不過這場戲的主演卻沒有停止哭泣,反而捂著臉往地上一坐,肆意哭起來。記錄現場拍攝qíng況的攝像師見狀也沒有關掉自己的攝像機,而是繼續拍著現場的狀況。
演員有時候入了戲出不來,出現這種qíng況也不奇怪,現場大多數工作人員,都沒有往其他方面想。
“閨女,咱別哭了啊,那是拍戲,都是假的。”張益民見寧西哭得快喘不過氣了,從病chuáng上爬了起來,輕輕拍著寧西的後背。他已經七老八十,也不怕別人說閒話,所以一邊勸著寧西,讓她儘快從劇qíng中走出來,一邊讓助理給寧西端水過來。
“謝謝老師,”寧西捧著水杯,抽噎著喝了一口,抬頭見四周工作人員擔憂的眼神,擦了擦臉道,“不好意思,讓大家擔心了。”
其他工作人員都寬容的笑了笑沒說話,還有人給寧西拿了紙巾、糖果與餅gān來。
所有人都覺得寧西是出不了戲,可是張青雲卻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帶了寧西近兩年,從來沒見過她會有這麼嚴重的不能出戲狀況,這不像是寧西的風格。
小楊扶著寧西到旁邊的凳子上坐下,寧西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走到導演面前,歉然道:“導演,抱歉,今天下午的戲我可能不能拍了。”
導演聞言,有些關切的問:“是發生了什麼事嗎?需要我們的幫忙儘管開口。”
自從寧西進組拍攝以來,能吃苦能耐勞,從不耍大牌,演技好,自帶話題人氣,還對工作人員也都客氣有禮,他身為導演,怎麼會不喜歡這樣的演員。現在聽到寧西突然說要請假,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寧西可能有什麼事qíng必須要離開。
寧西注意到四周似乎有人還注意著這邊的qíng況,她低下頭小聲道:“剛才開拍前,公安局那邊打電話過來,謀殺我媽的犯罪嫌疑人落網了。”
導演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連連點頭道:“這是大事,你先去處理這事,今天下午我們就先拍郭際的戲份,不會影響拍攝進度的。”
“麻煩導演您了。”寧西跟導演道謝後,連妝都來不及卸,就匆匆離開了片場。
寧西嚮導演請假的事qíng,劇組有不少人都看見了,還有人親耳聽到寧西說什麼嫌疑人已經落網之類的話,於是整個劇組都明白過來,當年寧西母親的死亡竟然真的不是自殺,而是他殺。
父親因為同學的惡作劇,在晚上出了車禍。母親又被人謀殺,這個寧西小時候的命,也真夠苦的。原本還羨慕她找到一個豪門老公的工作人員,這會兒什麼羨慕嫉妒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感慨。
這個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生,就算是經常被網友開玩笑說是開了掛的寧西也一樣。
常時歸視察完分公司的公司,分公司的高層管理正陪著他吃飯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什麼?”常時歸略有些失態的把湯匙撞到了碗口,發出刺耳的脆響。陪坐的高層管理見狀面面相覷,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西西,你先去吃個午飯,我馬上就回來,陪你一塊去。”
他掛斷電話,起身對在座的眾人道:“不好意思,家裡發生了一些急事,今天這頓午飯我只有提前結束了。”
高層管理們紛紛說著家事要緊,等常時歸大步離開酒店後,他們才一頭霧水的摸著腦袋想,這是發生什麼大事了,竟然讓向來沉穩的老闆露出這樣一面?
第96章
“寧小姐,請坐。”李隊長用紙杯接了一杯水,放到寧西面前。他注意到對方眼睛尤帶紅腫,臉上帶著殘妝,神qíng雖然如常,但是她微微顫抖的手,卻泄露了她不夠平靜的qíng緒。
“謝謝。”寧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有些燙,還帶著一股紙杯味兒,不過她並不在意這些,“李隊長,我能了解一下事qíng的前因後果嗎?”
面對再兇悍的犯罪份子,李隊長也從沒有畏懼過,可是眼前這個嬌嬌俏俏的女明星,卻讓他有些無處發揮,他為難的看了眼身邊的劉警官,準備把這種講解的事qíng扔給他。
劉警官摸了摸帽檐,對寧西安撫一笑:“寧小姐,案子有些地方,我們暫時還不能告訴任何人,不過請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嫌疑人,也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聽到這種場面話,寧西又抿了一口水:“那我能知道,是哪些人害了我媽媽嗎?”
劉警官雙手jiāo握,猶豫了片刻後道:“這個當然可以。”他拉開面前的抽屜,拿出最上面的一張a4紙,看得出是提前準備好的,“嫌疑人的資料都在這上面,寧小姐請看。”
早在報案前,寧西就知道這件事肯定與寧家那邊的人有關,可是當她看完這份資料後,仍舊憤怒得想殺人。
六個人!竟然有六個人!
當初爸爸在世的時候,她媽對爺爺奶奶一直孝順,對爸爸幾個兄弟姐妹也非常照顧。他們家經濟條件最好,所以平時誰家經濟周轉不過來,爸媽還會伸出援手。
可是這些人是怎麼對她媽的?
她爸爸意外身亡後,就開始惦記他們家的兩套房子,還有她爸用命換來的賠償款。最後為了這些錢,竟然bī死了她媽。這哪裡是親戚,這就是一群吸血的惡魔。
想起她媽摔在地上鮮血四濺的畫面,寧西突然覺得心口疼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寧小姐?!”劉警官注意到寧西臉色蒼白得難看,忙拉開接待室的門,讓等在外面的女警進來幫忙。
最先進門的女警用心拍打著寧西的後背,聲音溫和的勸慰道:“寧小姐,請您冷靜一下,深呼吸,深呼吸。”
他們做警察的,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有人面對真相無動於衷,有人麻木不仁,也有人悲傷得休克,像寧西這樣的,他們也不是第一次遇見。
“我沒事,謝謝。”寧西緩過氣來,站起身雙目灼灼的看著李隊長,“我可以去見一見他們嗎?”
李警官沉默片刻,為難道:“抱歉,寧小姐……”
“我知道了,”她木木的轉過身,往門外走去。耳邊的喧囂、過往的行人,在她腦海里全都化為了虛無,幼時的歡樂與後來的痛苦,就像是一場場折子戲,不斷的在她腦海中徘徊,她卻找不到一個可以發泄qíng緒的點。
東南公安局的警察都知道八年前的“自殺案”嫌疑人已經落網,所以見寧西臉色慘白深qíng木訥的走出李隊長辦公室,他們都帶著同qíng卻無奈的眼神目送她走出局裡。
不是他們沒有同qíng心,可是這種事qíng,外人說什麼話都沒有用。
有警察擔心她這樣深思不屬的樣子會出意外,所以專程讓兩位女警跟在她身後往外走,怎麼也要看到她上車才行。這可是全國知名的公眾人物,如果在他們門口出了意外,那他們局裡可真是要被唾沫淹死了。
“西西!”
“小西!”
寧西剛走出去公安局大門,準備乘張青雲的車離開,就看到兩個中年婦人噗通一下跪在她面前。就這麼短短半分鐘的時間,她們四周便圍了好些記者以及舉著手機的圍觀群眾。
她低頭看向這兩個跪在她面前哭泣的婦人,掙開她倆的手,面無表qíng地冷笑一聲。這兩個女人她認識,一個是大伯的老婆,一個是二叔的老婆,八年不見,她們老了不少,她差點沒認出來。
事qíng鬧到這個地步,寧西與這些所謂的親人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可是顯然這兩個女人深諳一哭二鬧的手段,硬生生把她們擺到了弱者的位置上。
她們迫不及待地說著家裡的孩子多需要兩個爸爸,家裡經濟條件有多艱難,還說自己的丈夫這些年有多後悔,只求寧西能寫一封諒解書。
難怪這些記者消息會這麼靈通,恐怕是這兩個女人特意放出的消息,好在這裡堵她,拍出她們可憐的一面,拉得輿論同qíng。
真以為在法律面前,“我弱我有理”是萬能藥?
在無數的鏡頭與手機拍攝下,寧西眼淚唰的一下就出來了,她推開兩個女人,哭得滿面láng狽,鏡頭下的她面色蒼白,眼睛處的紅腫清晰可見:“你說你家窮,她說她家小孩生病讀書不容易。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害死的是我媽,是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