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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隨嘴邊的煙一抖,驚悚轉頭:“小女朋友?”
大爺數著鐵盒裡的硬幣,蒼老隨和的聲音夾在嘈雜聲里:“就那個長得很白,瘦瘦小小的姑娘,你們昨天不是還來我這買貓耳朵的嗎。”
江隨眯眼,神色晦暗不明:“誰說她是我女朋友?”
“你們畫室的人說的。”
大爺發覺氣氛不對,停下手上的動作看門頭那裡的小伙子,布滿皺紋的臉上儘是和藹。
江隨用牙咬住菸蒂,咬下一圈深深的印子,喉嚨里碾出模糊的兩個字:“不是。”還不是。
大爺挺詫異的:“不是啊,我看你們挺好的啊。”
老人乾枯的手一個個數著一角一分的硬幣,數完一遍又數一遍:“又般配,又有夫妻相。”
江隨樂了,買走了小店裡最貴的兩包中華。
快放學的時候,陳遇站在水池邊,拿著水粉筆在水桶里掃動,清理清理邊邊角角的顏料殘留,手不想伸進去。
實在是沒那個勇氣。
旁邊幾個女生擠在一塊兒打肥皂洗手,冷的跺腳抽氣。
“我想回學校了。”
“我也想回去,畫畫好冷,一個顏料盒洗下來,我想死的心都有,再刷個調色盤,我基本廢了。”
“天真,在學校里上課不冷?翻書不冷?寫字不冷?做作業不冷?寫卷子不冷?”
“……”
五連擊讓其他女生花容失色,還是畫畫吧。
那幾人走後,廁所里的人氣一少,溫度都像是下降了十幾度。
陳遇打了個哆嗦,她把水桶里的髒水倒掉,對著水龍頭裝一些水,繼續拿水粉筆在桶里劃拉。
手沒沾到水,還是有涼意往毛孔里鑽。
右手的小手指有點癢,陳遇抓了抓,希望不要漲凍瘡。
那個位置要是漲了,肯定會磨破,畫畫的時候,凍瘡往畫紙上蹭,能蹭出一灘水。
陳遇心不在焉。
脖子後面忽然拂過溫熱的氣息,她嚇的劇烈一抖,手裡的水粉筆晃動了一下,把水桶帶倒了,裡面的水灑了一地。
江隨:“……”
陳遇:“……”
江隨去拿靠在窗邊的拖把:“反應怎麼這麼大。”
陳遇沒表情:“我在想事情。”
她又不動聲色說道:“你剛才幹什麼呢?”
“幹什麼,你說幹什麼,”江隨沒好氣,“我是想提醒你,水粉筆被你那麼高,會刺毛。”
陳遇撿起地上的水桶跟水粉筆:“早就刺了。”
江隨“嘖”了聲,刺成喇叭花了都。
筆是之前用壞了的,陳遇哪捨得用好筆洗水桶,她挪開位置,看江隨拖地上的水跡。
很熟練,也很利索。
陳遇又往後站站:“你在家幹活啊?”
“不干。”江隨說,“我幹了,下人們幹什麼?”
陳遇無話可說。江隨有,他主動交代:“我自己的房間,書房,畫室,三個地方,下人沒我的吩咐是不會進去的。”
“哦。”陳遇繼續洗水桶。
邊上還有幹了的顏料盒,髒到不行的調色板。
反正要放學了,下午的一張水粉臨摹也完成了,她不著急,就慢慢洗。
晚飯還沒想好吃什麼。
天一冷,胃口都減了很多,渾身沒勁,想在床上畫畫,不想落地。
陳遇又在想心思,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江隨不知何時拖好了地,站在她背後,虛虛地挨著她。
那股子少年氣源源不斷籠向陳遇,純粹,炙熱,血氣方剛。
在這樣的寒冷季節,誘惑力之強難以形容。
陳遇不自覺地往後靠,想把自己整個埋進熱源裡面,她一個激靈,驟然清醒,僵著肩背冷聲道:“別站我後面。”
江隨鼻子出氣:“礙著你了?”
“礙著了。”陳遇說。
水池邊靜得嚇人。
兩個男生勾肩搭背的過來,見此情形立馬後退,離遠了就是一通眼神交流。
“隨遇而安”組合要解散了?
屁咧,打情罵俏罷了,他們就那模式。
陳遇把刺毛的水粉筆丟進水池裡,打算直接上手。
江隨看一眼她凍得發青的手指,眼皮一跳,迅速捲起外套跟毛衣的袖子,把她擠到一邊:“行了行了,我來。”
陳遇愣在原地。
江隨彎腰給她洗水桶,動作麻利:“你吃飯去吧,一會洗完了,我給你放畫室。”
陳遇張了張嘴:“啊?”
“啊什麼啊,”江隨偏頭看她,“還有什麼要洗的沒?有就拿過來。“
陳遇的視線一頓亂飄,最後落在他腦後的一截整齊發梢上面:“沒了,都在這了。”
“那出去吧,別待這。”
江隨罵罵咧咧:“媽的,這的窗戶壞了,關不上,冷的要死。”
陳遇看著他扣洗自己的顏料盒,修剪的乾淨整潔的指甲很快就髒了。
那一瞬間,她的心裡湧出了什麼東西,迫使她呼吸困難,呆不下去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