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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孩外表堅強寡淡,內心柔軟豐富,自我保護意識很強,中規中矩的一個人,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不喜歡冒險,她想再通過自己的試探確定一下。
在那之前不想暴露自己。
江隨頂著張死人臉回的碼頭。
陳遇詫異地微睜雙眼,誰惹這位爺生氣了?
“嘭”
一盒顏料被扔到了她的工具箱上面,翻了個跟頭,滾到了地上。
陳遇莫名其妙承受著少年的怒火,她的臉色拉了下去:“你幹嘛?”
江隨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下頜線繃得死緊。
陳遇無言跟他對視一兩秒。
生氣的原因跟我有關?怎麼可能,我一直在這,哪也沒去,什麼也沒幹。
這位爺性情喜怒無常,越來越會鬧了。
無理取鬧的那種鬧法。
陳遇一垂頭,看見了腳邊的顏料,是黑色的,新的,她的腦中竄出一個猜測:“你碰到於祁了?”
江隨一言不發。
陳遇剛撿起那盒顏料,腰還沒坐直,就被一隻手拿走了。
江隨把自己的顏料盒給她:“用我的。”
說著就將黑顏料丟進了袋子裡,丟垃圾似的,動作都帶著情緒。
陳遇打開顏料盒,發現每個格子裡都倒滿了顏料,幾乎一樣多。
盒子跟顏料都很乾淨,小格子周圍也沒沾到丁點顏料,邊邊角角全都擦過,跟新的一樣。
強迫症看了會身心舒暢。
陳遇感覺手裡的顏料盒千斤重,還燙手,她看著江隨:“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江隨不假思索:“老子不知道……”
他抬眼,猝不及防撞進女孩清亮的眼睛裡,“個屁”兩字在喉嚨里滯了一下,跑沒了影。
陳遇的臉上出現了短暫的怪異之色,快的近似錯覺。
“我看你也是不知道。”
她輕聲說了一句,視線落在腿部的白色盒子上面:“我聽於祁跟於苗說要去買顏料,就讓他順便幫我帶一盒黑的。”
“那玩意還需要買?”
江隨往馬紮上一坐:“普藍加深紅不就調出來了?”陳遇撇嘴:“我要用兩個顏色調一個色,那麼費,還麻煩,不如直接買。”
江隨喜歡她這樣的小表情,可愛的要命,但還是生氣,他在購物袋裡翻出一瓶汽水,擰開蓋子遞過去:“我沒有嗎?你至於去找別人給你買?”
“不止白顏料,其他的我也有一堆,讓你隨便用,你左耳進右耳出,什麼能把我的話當回事?”
“……”
陳遇沒接那瓶汽水。
江隨把汽水往她跟前送送:“拿著。”
汽水陳遇接了,也喝了。
那盒顏料的最終去處是謝三思的塑膠袋裡。
江隨在運河邊溜達,本想溜一會的,結果沒三分鐘就折了回去。
女孩一手固定畫夾,一手拿著鉛筆,不時看一眼運河遠處。
劉海有點長了,被一個黑色髮夾別到一邊,從額頭到鼻尖,再到下巴的線條很柔美。
江隨走過去,站在她身後:“沒坐過船?”
那一塊的線條跟其他地方相比,明顯的不自信,布滿擦擦改改的痕跡。
“沒有。”陳遇說。
火車都沒坐過,更何況是輪船。
陳遇話音剛落,紙跟畫板上就多了一道帶著少年氣息的影子,耳邊是很低的聲音:“這兒畫錯了。”
她看著他指的地方:“錯了嗎?”
“嗯,錯了。”江隨見她沒有動筆,唇勾勾,“不知道怎麼改?”
陳遇沒說話。
江隨拽走她的鉛筆,嘖道:“不知道就說不知道,我又不會笑你。”
陳遇瞥他:“你會。”
江隨:“……”
船的結構陳遇是畫錯了,江隨給她修改了過來,並且跟她講了很多延伸出去的東西。
譬如水粉不論是寫生還是臨摹,型都很重要。
比例正確是基本,其次是舒服,最後是要和諧,統一,漂亮。
又譬如坐船是什麼感覺,船艙里都有哪些東西,內部結構是哪個樣子。
甲板是用來幹什麼的,船帆是怎麼升起來的。
海風吹到臉上是哪種感覺,海上日出又是怎樣的壯觀。
等等。
江隨說著說著,語速就緩慢了下來,聲調也不知不覺變得低柔,餘光黏著女孩偶爾眨動的眼睫。
陳遇在走神,她聽江隨說那些東西,畫面都有了。
“閱歷多,對畫畫都有好處,難怪會人喜歡當自由畫家,邊走邊看邊畫,多好。”
江隨聽出女孩的嚮往,他引誘道:“明年高考完,我們一起去旅行吧。”
陳遇扭頭:“旅行?”
“對,”江隨盯著她,語調懶散,眼底卻深不見底,那裡面藏著漩渦,“去不去?”
陳遇眼皮一顫,不動聲色:“再說吧。”
“考好了,什麼都好說,”她拿回自己的鉛筆,指尖剛好捏著他碰過的地方,觸及到一片溫熱,“考不好,什麼都沒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