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頁
如果做操那會兒堅持讓夏水叫司機來接她回家,或者他跟楊叢早點帶她去醫院,也許事情就不會這麼糟糕。
已經發生的事了,現在想這個也沒什麼用。
宴好垂著頭,用力捏幾下手指,左側傳來腳步聲,江暮行出現在他的餘光里,他快速抹掉臉上的焦躁不安迎上去。
「老班怎麼說?」
江暮行低聲道:「問了點事。」
宴好的眉心一擰:「問的什麼?」
江暮行揉一下他的頭髮:「放鬆點。」
宴好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去,看似是舒緩了,眉心還是擰著。
「老班知道夏水的情況,」江暮行說,「他是問我,上午夏水有沒有什麼異常。」
宴好不解:「這事兒不是問我跟楊叢最合適?」
江暮行嘆息:「你倆快嚇傻了,怎麼問?」
宴好想到醫生給夏水做心臟復甦的畫面,還是一陣後怕,胃有些痙攣:「可是你跟我們的座位隔那麼遠,就算夏水不舒服,你也不可能知道,問你不是白問?」
江暮行挑眉:「我是離得遠,但我的人離得近。」
宴好撓撓脖子:「……也是。」
江暮行垂眸看他:「老班覺得以你跟我的師生朋友關係,要是夏水有異常,我也是知情人之一。」
宴好抬頭:「那你怎麼說的?」
江暮行把先前的回覆說給他聽:「上午沒異常,就是做操的時候身體跟精神都不好,沒下樓。」
宴好抓抓頭髮:「早操點名了,她沒去,老班不是知道嗎?」
江暮行說道:「老班以為她只是不想去做操。」
宴好無力吐槽:「就問了這個?」
江暮行「嗯」了聲:「其他的現在也沒問不了,等夏水醒了,萬事好說。」
另一種結果他沒說。
宴好也沒問,不敢想。
——
夏水傍晚才做完手術,沒醒過來,要在ICU里扛危險期。
夏家來了很多人,把醫院都安排妥當了,夏水的專用醫療團隊也隨時待命。
宴好他們在醫院裡待到八點多,回學校拿書包。
梧桐樹兩旁的路燈昏黃,地上的人影綽綽,今晚的夜色跟昨晚一樣朦朧。
今天白天卻上演了昨天白天沒有的驚心動魄一幕。
楊叢給宋然一根煙,兩人邊走邊吞雲吐霧,一個比一個嫻熟。
宋然摸摸扁下去的肚子:「午飯沒怎麼吃,晚飯直接沒吃,一天光喝水了,咱幾個找地兒搓一頓?」
楊叢說沒胃口。
宴好是另一個說法,不想吃。
江暮行乾脆不開口。
宋然就像個操心三孩子的單身爸爸一樣唉聲嘆氣,不知道咋個辦。
車馬喧囂,五月初的夜晚,風裡有涼意。
走了會,楊叢把小半截煙捏滅了,彈進垃圾桶里:「我就不回學校了,書包你們誰幫我拿一下,不拿也沒事,裡頭沒什麼要緊東西。」
「電話聯繫。」他說完就擺擺手,逕自攔了輛計程車走了。
楊叢一走,宋然感覺自己的電燈泡瓦數就變大了起來,他咬著煙看天,硬聊:「今晚的月亮挺圓的。」
宴好跟江暮行都沒接話。
宋然推了下眼鏡,再次嘗試找話題:「小好,夏水夜裡要是醒了,她家裡會告訴你的吧?」
宴好點點頭。
「那你記得在群里說一聲。」宋然說,「多晚都沒問題。」
「好。」
宴好的眼睛看得地面,喪喪的,肩上一沉,江暮行攬住了他,安撫地摩挲兩下他的肩頭。
因為身高原因,宴好像是在江暮行懷裡。
有路人經過,回頭看。
宋然鏡片後的眼睛裡一閃,他夾開煙,搭上了江暮行的肩膀。
三兄弟一般。
——
兩天後的下午第二節 課上,物理老師在講台上講卷子。
宴好一隻手托著下巴,一隻手隨意擱在課桌上面,藍色自動筆在食指,中指,無名指之間靈活地切換飛轉。
窗外不知哪送進來一陣風,飽含淡淡的花香。
學校里的梔子花開了。
宴好正要把頭轉向窗邊,冷不丁地看見江暮行驀地回頭,朝他輕扯薄唇,無聲說出兩個字,醒了。
愣怔了好幾秒,宴好回過神來,激動得一把掐住楊叢大腿。
睡覺的楊叢疼得把桌子掀了。
然後他就出去站著了,還捎上了宴好。
兩個少年背靠牆壁,面向走廊,不約而同地長舒一口氣,咧嘴笑出聲。
楊叢:「傻逼。」
宴好:「你也是。」
楊叢:「跟你比,我還差了點火候。」
宴好:「謙虛了。」
「靠!」
楊叢使勁搓搓腿上被掐的那處地方:「疼死老子了。」
宴好腳尖點地:「回頭給你買一豬腳。」
「說八百遍了,你的回頭就是放屁。」
楊叢嗤之以鼻:「再說了,老子疼的是腿,腿!不是腳。」
「那就豬腿。」
宴好在楊叢要炸前伸出兩根手指,對待皮孩子的慈祥樣:「倆,行了吧。」
楊叢呵呵:「我謝你。」
宴好跟他抖著肩笑,更傻逼了。
醫院裡那姑娘醒了,老師講卷子的聲音一下子動聽起來,百靈鳥唱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