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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好痴迷地望著江暮行:「你很想我啊?」
「我是在想,」江暮行說,「國慶布置的那些作業你能完成多少。」
宴好:「……」
悶騷死吧你就。
「那個,就是……」
宴好夠到一顆蘋果糖, 垂眼撕開淺綠色糖紙,悄悄話一樣的音量道:「我把我們的事跟我爸媽說了。」
話落,他偷偷用餘光瞟江暮行,沒見到詫異的表情。
果然知道他要這麼做。
下一刻宴好看到江暮行停下了敲點桌面的動作,也將支著頭的那隻手拿了下來,兩隻手的指縫交叉在一起,十指交握著放在桌前。
江暮行擺出一個鄭重的,嚴謹的傾聽姿態。
只是十指的指腹用力按了下手背,那一秒的小動作,暴露出了他沉穩以外的情緒。
宴好吃著糖,遲遲沒吭聲。
江暮行的耐心逐漸枯竭,眉頭皺起:「說話。」
「不知道怎麼說……」宴好抿嘴,「我媽喝了好多酒,我爸抽了好幾根煙。」
說著就兩手捂住臉,像是在抽泣:「他們就很震驚,覺得我不應該會是這樣子,不應該喜歡上一個跟自己一樣的男生,是不是哪裡錯了,但他們沒有打我罵我,只是跟我談,一直談……」
江暮行低沉著嗓音打斷宴好,面無表情:「過了。」
宴好從指縫裡看他:「什麼過了?」
江暮行口中吐出一字:「戲。」
宴好拿開捂著臉的手,沒有抽泣的樣子,也沒狡黠調皮的笑容,他只是垂頭看桌上的糖紙,好一會才呢喃:「誰讓你明明很想知道卻不問的。」
江暮行胸口一窒。
宴好抬起頭:「我說的基本都是真的,我爸媽確實是那個反應。」
江暮行的面上沒有變化,下頜線條卻不動聲色地收緊。
「他們一開始是反對的,也不能理解,十八歲的一場戀愛,誰也不知道能走多遠,更何況我們都是男生,一旦被學校發現,不是早戀的一通批評那麼簡單,而是同性戀,會引起很可怕的輿論,會遭到歧視,會被嘲笑,極大可能會被開除,風險太大,畢業了進入社會,路只會更很難走。」
宴好嘴裡的糖一點點融化,甜絲絲的:「可我說你是我的信仰,所以我爸媽最後還是同意了。」
停頓一瞬,宴好紅了眼眶,嘴角卻翹起來:「我媽說性別是遺憾,扣的分卻不多,因為你自身非常非常出色,我爸說今年過年要一起,你得表現好一點,不然沒有紅包……」
沒等宴好說完,一直半闔眼眸的江暮行徒然起身離開,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攝像頭外。
宴好看不到他了,情感到頂就冷不丁地卸了下來,哭笑不得:「我還沒說完呢,你去哪啊?江暮行?班長?男朋友?」
片刻後,江暮行回到電腦前,鬢角跟額前碎發有些潮濕。
面上瞧不出什麼。
宴好的視線追著江暮行滾動的喉結,自己也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口乾舌燥的,糖果都救不了他。
江暮行肯定是去洗臉調整情緒了。
宴好想像不出江暮行激動又開心時是什麼樣,他總是克制,大概是成長經歷讓他習慣了那樣。
外表有多冷漠,內心就有多炙熱。
「你什麼時候跟你媽媽說?」
宴好在脫口而出這麼一句後就有點慌,支支吾吾道:「我也不是很急,我們現在還小,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就是,怎麼說呢,我覺得……」
江暮行驀地開口:「說過了。」
宴好呆愣:「啊?」
江暮行抄起幾縷濕發往後捋,眉骨深刻:「我媽從療養院偷跑出來那次,我就在病房裡跟她說了。」
宴好驚得說不出話來,那麼早?
江暮行又語出驚人:「她看出來了。」
宴好倒吸一口氣,該不會是他偷看江暮行的時候,暴露的吧?
江暮行輕描淡寫:「是我的原因。」
宴好蒙了,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江暮行對他的心思,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發現。
江暮行媽媽就已經看出來了?
宴好試著回想了幾遍當時他進病房,到離開,那段時間的一幕幕,江暮行都很正常,沒任何異樣,他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知子莫若母。
宴好心裡頭有開心,也有失落,表白被搶先了,出櫃也被搶。
還好喜歡沒被搶,是他先喜歡的江暮行。
宴好這麼想了,不知道怎的,就莫名其妙地自我懷疑,應該是他……先喜歡上的吧?
——
「那你媽媽是怎麼想的?」
宴好嘎嘣嘎嘣咬碎糖果,秀氣的五官在鏡頭裡放大,眉心小痣漂亮得不像話:「她有沒有說你?」
江暮行揉揉額角:「她尊重我的選擇。」
宴好一時百感交集。
國慶這一趟之前,他查了很多資料,出櫃很艱難,很多都伴隨腥風血雨,能讓好好一個家天崩地裂,但他還是有七成的把握能得到爸媽的諒解。
事實也是如此,爸媽沒有剝奪他愛的權利。
宴好擔心江暮行家裡的情況。
江暮行的媽媽精神方面有問題,不能受刺激。
宴好做好了要打一場硬戰的準備,沒料到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收尾。
至於談話的過程,江暮行是不會跟他說的,如果要說,剛才就已經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