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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行垂眸看他,良久後低低開口:「到我這邊來點。」
宴好本能地靠過去。
——
上車沒多久,江暮行就有點乾嘔。
宴好想都不想就用手接。
江暮行沒吐出來,被他的舉動弄得哭笑不得:「你傻啊。」
「誰傻了?我不傻好不好?」宴好耳朵尖通紅,「我這是急了……」
車拐彎,宴好往江暮行身上倒,情急之下扶住了他的腿,很快就把手縮了回去。
江暮行看他一眼:「坐好了。」
宴好擺出小學生坐姿,故作淡定:「好著呢。」
江暮行:「……」
——
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敲在車窗上,街景被一道道清淺水跡分割,模糊,柔化。
車裡的收音機播著路況,司機在專心開車。
江暮行靠在椅背上面,眉頭緊緊皺著,面色很差。
宴好左手蹭著右手。
江暮行腿上的肌肉很硬很有力感,他差點沒忍住地捏兩下。
快到目的地時,宴好想起來給媽媽發簡訊,說他人不在學校,中午不要來接他。
倪清回簡訊:怎麼了?
宴好沒回。
倪清又發來簡訊:不能告訴媽媽?
宴好尋思汪局長會跟他爸邀功,瞞不過家裡,他敲幾個字點發送:晚上說。
倪清沒往下問了:那媽媽晚上給你做大餐。
宴好發了個笑臉:好。
倪清過了會又發一條:好好,你透露一下小江的喜好啊,他都喜歡吃什麼?
宴好瞥瞥闔著眼的江暮行,又暈車又著急事兒,肯定難受死了。
長這麼帥,又這麼認真努力的活著,該被老天爺善待的吧……
——
療養院卡在城市邊緣,被大量綠植環繞著,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距離公路有些遠,車也很少。
下雨天想搭車離開,會很困難。
宴好透過雨幕環顧地形跟環境,江暮行媽媽要是去了市里,就一定是跟車走的,混的可能是療養院的車輛,也可能是某個探親家屬的車。
看江暮行那張臉,他媽媽的相貌什麼樣可想而知,氣質上應該也很好,只要她想,能利用的資源少不了。
要是江暮行媽媽沒跟車,那就在療養院附近的某個地方,走不遠。
但不論是哪一種情況,療養院讓一個精神病人偷跑出去,監管上都存在很大的問題。
太危險了,對病人自身跟社會都是。
宴好胡思亂想著走在江暮行身旁,被迎上來的護士帶進他媽媽的病房。
是單人間。
宴好有些意外,更多的是心酸。
江暮行一個高中生,要上學,要賺生活費,要還債,療養院的這筆開支無疑是雪上加霜,卻還讓他媽媽單獨住一個房間。
生活不知道有多艱辛。
江暮行有沒有替自己想過?內心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呢?
有光嗎?一定有的吧?
宴好抓著傘靠牆站著,睜大眼看跟護士交流的江暮行,視野漸漸變得模糊,他垂下眼睛,匆忙用手背擦掉滾下來的淚水,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過去。
「病人早上就是差不多五點多起來,六點統一吃早飯,七點半左右吃藥,然後去活動區散散步。」
護士一五一十地說道:「沒有什麼異常情況。」
江暮行身上的焦躁氣息已經在一路上得到了控制,看著很沉靜:「她平時去活動區嗎?」
護士點點頭:「每天都去,病人會觀察花花草草,再回房畫出來。」
「她畫畫很好呢,我們有時候會過來看她畫畫。」
宴好看支在窗邊的木製畫架,那上面釘著一張畫紙,畫的是一棵生機勃勃的大桂樹,葉子翠綠,小花金黃。
樹梢下飄著許多小花,筆觸栩栩如生,仿佛它們真的會紛紛揚揚地掉到地上。
宴好不自覺地出聲:「那今天病人在活動區待了多久,有沒有跟人發生口角,什麼時候回的房間?」
護士說不是很清楚。
宴好的表情難看:「你們沒有一對一的照看嗎?」
「這個是不可能的。」護士說,「我們外圍有保安跟看護,出口的鐵門都是二十四小時關著的,要刷卡,否則出不去也進不來,不會有什麼意外的。」
宴好嗤笑:「那人怎麼找不著了?」
護士啞口無言。
剛碰面的時候,她覺得這男孩子很安靜,在病人家屬身邊顯得特別乖,沒想到這麼會說。
就跟護崽子的老母雞一樣,張牙舞爪。
——
「病人回房後有沒有什麼異動,幾點發現她失蹤的?」
宴好的語速快,邏輯清晰,言辭尖利:「整條走廊的其他病人都查問過了嗎?療養院附近能藏身的地方呢,搜完了沒?」
護士乾笑:「這個……事發突然,我們也在緊急處理……雨下得太大了,我們搜查起來會加大難度……」
宴好聽到這些冠冕堂皇的藉口,臉色陰得滴水,後頸一塊皮膚忽地被兩根手指捏住,安撫小貓一樣輕捻了一下。
那一瞬間,他渾身毛刺顫慄著軟了下來,不吭聲了。
江暮行對宴好伸手:「傘給我。」
宴好把快要被他摳破的雨傘遞過去,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是汪局長的電話,他快步走出房間,站在陰暗的走廊接聽,很快回來跟江暮行耳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