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頁
複習資料一摞一摞地堆在牆邊, 小山一樣。
卷子都是成捆地整理著。
宴好的壓力很大,倒計時領頭的數字逐漸從八到七,再從六變成五的時候,他開始失眠,越想睡著就越睡不著。
凌晨兩點多, 宴好還在床上烙餅。
窗外小雨淅瀝瀝地下著,臥室里亮著一個小夜燈,在牆角位置,光照的範圍很小。
宴好扒在床邊看那抹微光。
後面伸過來一條手臂,撈住他的腰,耳邊響起低啞的聲音:「還不睡?」
宴好翻過身,蜷縮著手腳窩江暮行的懷裡。
江暮行一下一下地輕拍著他的後背,像是在哄一個半夜不好好睡覺的小朋友。
然而宴好還是沒有睡意。
確切來說,是有一根神經處在不正常的緊繃狀態,讓他沒辦法安心睡覺,很不踏實,感覺自己睡覺是在浪費時間,不如多背幾道公式,多刷套卷子。
腦子裡就跟跑過車似的,一直消停不下來。
這種想法是錯誤的,宴好卻控制不了,他覺得自己病了。
宴好嗅著江暮行身上的味道,是從沒變過的肥皂味,乾乾淨淨的檸檬香。
江暮行被脖子裡的毛茸茸腦袋蹭得沒法合眼:「不要鬧。」
宴好在他懷裡拱。
江暮行把亂拱的少年禁錮在身前,腿夾著兩隻不老實的腳,捏住他的臉讓他抬起頭:「不想睡覺?」
宴好垂眼:「我焦慮。」
江暮行尚未開口,就聽他問:「要是我沒考上A大,那怎麼辦?」
「二模除了語文,其他幾科都比高考題難一些,這是學校每一屆的慣例。」江暮行說,「你考了640多,高考會在那個分數以上。」
「那是正常發揮的情況下。」
宴好把手伸進江暮行的睡衣裡面,摸他流暢的腰線:「高考的時候如果趕上突發狀況,拉肚子,感冒,頭疼什麼的,或者一時大意,把會的題做錯了,發揮失常,分數就不行了。」
「還有兩個月。」
「只有兩個月了。」
江暮行跟宴好異口同聲。
——
一陣難以形容的靜默過後,江暮行摸到燈的遙控器,把燈打開了。
明亮的光線突如其來,宴好不適地閉上眼睛:「開燈幹嘛?」
沒有回應。
宴好睜開眼睛,看到江暮行坐在床頭,繃著臉,淺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周身氣壓很低,他下意識就撐著床被爬了過去。
江暮行半闔著眼帘,沒動靜。
宴好爬到他腿上,手臂掛上他的脖子:「哥,大半夜的,你怎麼突然這麼嚴肅?」
江暮行沉默了片刻:「周末我們出去玩玩。」
宴好先是一愣,過了幾秒才明白他的用意,心跳漏了一拍:「不用了吧?」
江暮行不答反問:「想去哪?」
宴好弓著腰,額頭抵在他肩窩裡:「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江暮行不徐不疾地換個問法:「你還有什麼是想跟我一起做,卻沒做成的?」
宴好脫口而出:「放風箏。」
「好,」江暮行揉他後腦勺的頭髮,「周末我們去放風箏。」
宴好輕輕眨了下眼:「真去啊?」
「真去。」江暮行抱著他躺下來,「睡吧。」
宴好趴在江暮行身上,臉頰貼著他寬厚的胸膛,趴了會就一個激靈:「那我周末怎麼複習?」
江暮行關了燈:「放一天假。」
宴好在黑暗中嘀咕:「可是放風箏不需要一天。」
「順便踏青,」江暮行把他圈在臂彎里,「我帶你去看油菜花田。」
宴好開始腦補,有些激動起來:「你坐車能行嗎?」
江暮行吻吻他:「睡覺。」
——
有了周末的小假期可以期待,宴好第二天去學校,心情就很晴朗,他在座位裡面的牆上貼了一張紙,上面寫著六個大字:未知苦焉知樂。
底下還有兩張舊的。
分別是加油,努力,後面都塗了巨大的紅色感嘆號。
宴好把紙條的邊邊角角都按按,又撕了膠帶加固了一番。
夏水趴到他的資料書上面,湊頭看看:「好兒,你這也太慌了吧。」
宴好把膠帶丟桌上:「一張卷子考了三年,現在眼看就要交了,能不慌嗎?」
「淡定點,高考雖然快到了,可也只有那麼兩天,眼一睜一閉很快就過去了,沒什麼的。」
夏水撥幾下最近才拉直的齊肩頭髮:「況且你這一路的戰績絕對牛逼,那些瞧不起你的人,不是早就能閉嘴了?」
宴好的眼瞼下有青色:「我是不想有失誤。」也不能有。
夏水抽出他的錯題本翻翻,密密麻麻都是刻苦跟堅持:「小好,聽我說。」
她認真道:「你現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宴好轉起筆:「什麼?」
夏水一字一頓:「調整心態。」
宴好:「……」
「別不當回事,」夏水說,「心態跟抗壓能力都是高考的考核因素。」
宴好半搭著眼皮:「我哪敢不當回事啊。」
「跟你說個事,我一親戚,前年的考生,學美術的,他畫得非常好,畫室里的考試排名都是第一,可是T市的好幾個畫室聯考,他考得很差,得分還不如平時的那些經常找他改畫的人高,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