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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沫語調溫和的近似安撫著什麼,「說不定更換掉記憶,做另一個自己,擁有另一種人生,反而活的更輕鬆, 能體會以前體會不到的快樂。」
王於漾聞到了一縷淡淡的茉莉香,知道蘇沫這會站在原地,他正在往那邊挪近。
「』假設『唯一的意義是想錯開現實。」
這話不知是戳到了蘇沫什麼地方,王於漾明顯的察覺他呼吸急促了些,之後倆人就沒有了交流。
不知道在通道里摸著石壁走了多久,王於漾重見天日時,整條手臂已經麻了,手心裡濕乎乎的,全是被石頭磨出的紅痕跟細口子。
蘇沫看他的手,眼裡的恍惚跟迷茫一閃而過,抱歉的話說的像模像樣,「沈二爺,不好意思,讓你受罪了。」
話音落下,蘇沫就逕自朝著一個方向走去,看見一個小貝殼,就撿起來塞進小狗懷裡。
王於漾的視野里是個石頭灘,腳下是塊形狀任性的石頭,他沒眺望大海,只是不著痕跡的觀察四周,兩三秒後就收回了視線,跟在蘇沫身後。
路過之處能見到一些小海葵,在水坑裡自由生長著,海浪聲陣陣,原生態的風景很美,蘇沫哼起了小曲子,像某種民謠,王於漾沒聽過,卻覺得分外耳熟。
不多時,蘇沫停下來,王於漾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是個小石洞,旁邊滿是被歲月遺忘的荒涼痕跡。
蘇沫一手抱著小狗,一手搬開洞口的石頭,耐心十足,童趣比在沙池裡的時候更濃,帶著些難掩的雀躍,「這是我跟師兄的秘密基地。」
王於漾猜到了,他沒說什麼,注意力都在周圍。
很快的,蘇沫進了石洞,王於漾沒進去,而是站在一塊較高的地段,儘可能的讓自己顯眼點。
海風很大,吹的他頭疼,眼睛也疼,他把手上有點乾的血跡擦在褲子上面,臉埋進手中,用力搓了搓冰涼的皮膚,讓自己更冷靜些。
這場局要收尾了,王於漾想,該是時候準備準備,迎接新年了。
石洞裡忽然傳出驚喜聲,「找到了。」
王於漾回到原處,看蘇沫從石洞裡出來,手裡多了一個長木盒。
蘇沫坐在石頭上面,把木盒打開,臉上浮現一抹飽含感慨的笑容,「保存的很好,都在。」
他一邊笑著,一邊拿出酒瓶,拔開木塞,「這是葡萄酒,沈二爺嘗嘗。」
王於漾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我不喝葡萄酒。」
蘇沫置若罔聞,他把小狗放腿上,騰出手往酒杯里倒酒,「我師兄種的葡萄,我釀的酒,嘗嘗看。」
故事要開始了,王於漾作為在場唯一的聽眾,有必要做出點誠意,於是他蹲下來,接過酒杯,淺抿了口葡萄酒。
「當年我們好了,要在今天一起回這裡喝酒。」
蘇沫跟他碰杯,眼角眉梢都是輕鬆的笑意,頗為真誠,「我沒忘記,來赴約了。」
王於漾知道這話是說給他聽的,也說給小狗聽。
在蘇沫看來,這副皮囊加上基因,兩者結合在一起,就當是師兄本人在這裡。
與其說是實現約定,不如說是完成爛尾工程,拖拖拉拉了很多年,終於完工了,從今往後也不用再費心思記著。
這場所謂的敘舊,儀式感很強,是蘇沫的自我解救,明晃晃的攤了出來,不做掩飾。
就連粉飾太平都不想做。
王於漾盯著蘇沫,敏感的感受到了一絲恨。
「我們是在島上長大的,孤兒,跟著老頭一起生活,抓活耗子,扔死耗子,洗衣服做飯,打掃實驗室,什麼事都干。」
蘇沫看著酒杯里的葡萄酒,「接觸實驗是很偶然的事情,老頭有時候會教我們些東西,尤其是喝了酒的狀態下,他死了以後,實驗室就是我們倆的家了。」
「那時候的日子過的很漫長,早上醒來就不知道幹什麼,很無聊也很慌,老頭留給我們的只有一個實驗室 ,我們就學著他在世時那樣拿耗子做各種實驗來打發時間。」
王於漾看得出來,蘇沫很放鬆,沒顧忌,聽眾手上都是針眼,來的時候還注射過一支,走路都虛的冒冷汗,沒有攻擊性。
待會還要被洗掉記憶,不需要防備。
「小孩子的記憶跟學習能力都很強,我們做了很多有意思的實驗,從中找到了樂趣。」
蘇沫的眉間有三分笑,「說出來沈二爺可能不信,我是個內向的人,有輕微的社交障礙,不願意與外面的人接觸,就喜歡待在實驗室里。」
「未來會怎麼樣,我沒想過,有師兄在,我不需要想,只要跟著他就好,他會把什麼都想好。」
王於漾見蘇沫轉頭,就迎上他的目光。
蘇沫看著他,微挑的眼眯了起來,回憶著說,「有一天下午,三四點鐘,狗死了。」
王於漾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半天才想起是原主養過的那隻溺水小狗。
「師兄把狗埋在院子裡的桂花樹下面,很傷心的坐了一晚上,天亮後就把自己關在房裡,我六神無主,慌的在他房門口蹲著,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蘇沫濃密的睫毛輕微眨動,「我蹲累了就坐著,坐累了就乾脆躺在地上,後來實在是太困了,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我是被師兄叫醒的,醒來發現已經是後半夜了。」
「我至今都記得他那時候的模樣,他很興奮,激動的抓著我的肩膀,手抖的厲害,眼睛很紅,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明亮,我問他怎麼了,他說他寫了一份研究報告,想做一個實驗,問我願不願意幫他,我當然願意了,他做什麼我都支持,在我心裡他什麼都能做好,最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