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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寅一本正經的跟兒子扯淡,“剛才那是談事情,晚上是談心。”
唐遠一臉血的看著他爸。
將手裡的半根煙摁在菸灰缸里,唐寅把頭低下來,對兒子招手,“你過來看看。”
唐遠不明所以,但他還是湊了過去,看到了什麼,他的眼睛睜大,“爸,你長白頭髮了啊。”
“可不是。”唐寅唉聲嘆氣的感慨萬千,成熟硬朗的輪廓上湧現出了幾分滄桑,“白頭髮這玩意兒一旦出現一根,很快就會有兩根三根,一小片,一大片。”
唐遠的嘴一抽,“爸,四十多歲長白頭髮應該是很正常的現象吧?”
“你個沒良心的小兔崽子,說什麼呢?”唐寅沒好氣的吼,“就不會來點兒好聽的話?”
唐遠伸手去撥他爸的烏黑髮絲,捏住那根白髮,“人都會慢慢變老的嘛,沒事兒的,不怕哈,等你老了,我養你。”
唐寅要的就是這句話,他搓了搓臉,話里透著強勢的意味,“寶貝,那個小姑娘你必須去見一面,不但要見,還要有禮貌,不能耍小性子,別讓你奶奶一大把歲數還難做人。”
話音剛落,頭皮就一疼,那根白頭髮被兒子給拽了下來。
一隻大掌揮過來前,唐遠靈活的閃躲到一邊,曲腿攔住他爸的攻擊,“爸你手機響了,一定是那誰誰的電話。”
唐寅沒去碰書桌上的手機,任由它響,“你給老子把腿放下來!”
我才不放呢,唐遠當沒聽見,他保持著曲腿的姿勢,無比真誠的說,“爸,我想好了,晚上我會認認真真跟您談心,還會帶小本兒把您的教誨記下來,然後牢記於心。”
唐寅一副牙酸到受不了的表情,“趕緊滾蛋。”
“喳。”
唐遠立馬就滾了,他爬到四樓,一進自己房裡就癱坐在了地板上,有點兒劫後餘生的虛脫感。
腦細胞都不知道死了多少。
唐遠抬起雙手擦臉,跟他爸玩心思耍花招,真挺艱難的,一不留神就會把自己坑死。
即便他這些年積累了很多經驗,依然不敢有絲毫大意。
暫時還是不要偷偷給那個男人發微信聊私事了,面對著面,確定不會被第三者聽到的情況下聊可以,別的真的要小心,他得安分些,過段時間再說。
吃午飯的時候,唐寅要出門。
唐遠接過廚娘給他盛的菱角素肉湯,拿勺子小口小口的喝著。
管家接連去瞟扣腕錶帶子的唐寅。
唐寅被看的不耐煩了,“仲叔,你看我幹嘛?有話就說。”
管家低著聲音問,“先生不陪少爺吃飯了?”
唐寅說,“有飯局。”
管家繼續瞟他,不停的瞟。
唐寅的聲音里有火氣,“還有什麼要說的,一次說完!”
管家說,“少爺想您。”
唐寅就跟聽到天大的笑話似的,面部都扭了,“仲叔,你都這個年紀了,還能胡說八道?”
他指指飯桌那裡的小屁孩,“你看看,他老子要出門,給眼角沒?沒有,一個眼角都沒給,就光顧著自己喝湯!”
管家說,少爺是彆扭的性子,越在乎,越裝出不在意的樣子。
唐寅說,是嗎?有這回事兒?我還真沒看出來。
管家不假思索的說,“少爺像他母親。”
說完他就後悔了,並且有種大禍臨頭的不妙感覺。
這宅子裡的女主人去世多年,已然成了一個禁忌,誰在男主人面前提誰就是活膩了,除了小少爺。
管家平時沒少警告下人們,卻沒想到自己一時大意,竟然犯了這種低級的錯誤。
諾大的客廳被壓抑的氛圍籠罩,風雨欲來。
管家在內的所有下人都眼觀鼻鼻觀心,降低存在感。
一直在喝湯的唐遠發出了聲音,“仲伯,你去我房裡幫我收拾一下背包。”
管家應聲上樓,途徑餐桌那裡,感激的看了眼少年。
唐遠望了望他爸,這會兒還維持著撫平襯衫袖口的動作,像一座雕像,危險性極大的雕像,沒人敢上前。
猶豫了幾秒,唐遠從椅子上跳下來走過去,將他爸撫著袖口的手拿下來,幫著撫了幾下,“爸,要不要喝兩口湯再走?味道很好的。”
唐寅抬眼看向兒子,都到自己下巴位置了,他眉間的陰戾慢慢被傷感取代,“不喝了。”
唐遠被他爸的表情感染,話全堵在了嗓子眼。
“兒子,”唐寅揉揉小孩的頭髮,彎腰在他的發頂親了親,“爸是真的有飯局,是龍騰的老總做東,要給幾分薄面。”
“噢。”
唐遠看著他爸往大門口方向走,背影沒平時挺拔,顯得孤獨寂寞,像個被光陰摧殘了的糟老頭子,怪可憐的。
他的鼻子一酸,偏開頭把視線挪到了一邊。
管家拎著背包下樓,彎著腰說,“少爺,您說我是不是要回鄉下種田去了?”
唐遠慢悠悠的說,“前幾年你跟我說鄉下都被重新規劃了,哪兒有田可種啊?”
管家,“……”
唐遠捧起沒喝完的湯喝兩口,不確定的問,“放蜂蜜了?”
管家還沒開口,廚娘就小跑著過來,“少爺嘗出來了啊,秋天煲的湯里加點蜂蜜,能解秋燥。”
唐遠把湯全部喝完,笑著說,“好喝。”
廚娘臉上樂開了花,聽到少爺說要學的時候,她就樂不出來了。
上次少爺學蛋炒飯,這次學煲湯,跨度真的有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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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把杆大踢腿的時候,唐遠後面是陳雙喜,前面是張楊,這順序不在他的預料之中,不過也沒什麼大事兒。
張楊身上有一股香味,時不時的飄到唐遠的呼吸裡面。
男生擦香水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宋朝就經常擦,但味兒不一樣,要甜一點兒,像果香,沒這麼清淡。
張楊的腿在放下來的時候突然往後踢甩,看似無意。
唐遠可不想膝蓋遭殃,他抬腳就是一踹,對方的腿在半空晃了一兩下就收了回去。
前面的張楊轉過頭,冷冷的問,“你踹我幹什麼?”
唐遠扯起一邊的嘴角,回了他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哥們,你還真能裝傻充愣,我不踹你,等著你踢我啊?
張楊欲要說話,老師就過來了,他只好閉嘴,臉色很難看。
在那之後張楊沒有再玩別的花樣。
唐遠坐在牆角休息的時候,餘光掃了他兩眼,穿的是班裡統一發的上白下黑練功服,卻比別人多幾分清俊氣質,外表看著是玉樹臨風的君子,乾的是小人的事情。
那身傲骨他根本沒有能力撐得起來,以後肯定會被殘酷的生活給砍碎,砍斷。
現在正是年少輕狂的時候,眼睛長頭頂了,吊著呢。
唐遠覺得張楊還真挺有能耐的,硬是在眾多的競爭對手裡面脫穎而出,成功擠進了他的視野範圍裡面,被他注意到,想無所謂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