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頁
旁邊的男人沒出聲,投過來的視線卻滾燙燙的,能把人灼傷。
唐遠害羞了,他輕咳,“牙酸不酸?”
裴聞靳說,“不酸。”
唐遠眼睛看著前面,舔了舔嘴角,“那你牙口好,扛酸。”
裴聞靳看著他,喉頭攢動,碾出的低啞聲音裡帶著笑意,“所以你以後可以多說。”
“噢……”
手被用力扣緊,唐遠聽到耳邊的聲音說,“那兩個字不是敷衍。”
“我知道。”
他心說,就是你嘴笨嘛,不光嘴笨,還習慣簡明扼要,寡言少語,“可是,我還想聽別的。”
裴聞靳的薄唇拉成一條嚴峻的線條。
工作上,裴聞靳什麼時候都能有條不紊,從容不迫,沒有難倒的局面,感情上就不行了,他不擅長,沉默了會兒,他說,“我會試試。”
唐遠心裡的糖汁已經燒開了,咕嚕嚕往上冒著甜泡,他面上不滿的哎了聲,“你看著我的眼睛說話。”
裴聞靳將合在一起的眼帘撩開,側頭看過來。
那雙眼睛裡有一片迷人的深黑色,像一個能把所有生命都吸進去的漩渦。
對視幾秒,唐遠偏開了頭,鬱悶的小聲嘀咕,“算了,你還是把眼睛閉上吧,這麼看著我,太要命了。”
裴聞靳的神情微愣,半響他寵溺的低笑著搖了搖頭。
唐遠從小到大都是過的少爺生活,一堆人伺候,他的懶根就是那麼長起來的,扎在骨頭裡,生機勃勃。
從昨天到現在,他的身體都很累很軟,懶根趁機狂野生長,一會要吃這個,一會要喝那個,自己大爺似的窩著不動彈,全程讓裴聞靳伺候。
乘務員經過時,裴聞靳正在給他剝橘子,將一片橘子肉送到他的嘴裡,他吧唧吧唧,眉心一蹙,“有籽。”
裴聞靳手伸過去。
唐遠半垂著眼帘,嘴微張,那粒圓不溜秋的白籽就掉到了他寬厚的掌心裏面。
那乘務員就是土生土長的A市人,知道唐家是怎樣的存在,也通過不同渠道了解一些唐家繼承人的信息,這是在飛機上碰見,第一次親眼目睹。
她心想,果真是嬌身慣養。
又看一眼,覺得哪裡有點微妙,卻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地方。
穿過走道,乘務員一怔,她知道哪裡微妙了。
明明是少爺跟下屬,一個伺候人,一個被伺候,卻非常的和諧,沒有一點生硬的感覺。
或許是……
那個伺候人的很不耐煩,只是將那種情緒隱藏的很好?
乘務員幾乎是立刻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因為對方身上的氣息嚴謹禁慾,沒多少人情味,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也始終沒什麼表情波動,不露聲色。
可如果現在乘務員原路折回,就能看到伺候人的那個略微抬頭,眼裡全是能讓人溺斃進去的愛意。
唐遠還維持著眼帘半垂的樣子,看似目中無人,其實視線一直落在裴聞靳身上,他氣呼呼的說,“水果店老闆不講誠信,說什麼橘子沒籽,結果呢,一片裡面就有兩個。”
末了加一句,“而且還那麼貴!”
裴聞靳看過去一眼。
唐遠示意他繼續給自己剝橘子,“我已經畢業了,開銷不能再讓我爸負責。”
“網上的很多過來人說,剛工作的半年甚至一年,卡上都不會有什麼積蓄,會月光,帳很有可能算不清楚,反正就是剩不下來多少,所以我必須開始注意生活消費的方方面面。”
說白了,就是好好過日子了,接觸柴米油鹽,過平淡的日子。
裴聞靳目光深邃的看著他,眼裡有一個長輩的欣慰,也有作為一個愛人的鼓勵,“那你有什麼規劃?”
唐遠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裴聞靳將一片橘子肉抵進他的唇間,“工作規劃。”
唐遠張口吃掉,腮幫子一鼓一鼓的,聲音模糊,“學舞蹈的,比較順的發展要麼是讀研,要麼是出國深造,我在國外完成的學業,出國深造這個選擇就劃掉了。”
裴聞靳鬆了松襯衫領子,修長的手指輕動,將最上面那顆扣子解開,“那麼,讀研?”
唐遠瞥了眼男人的性感喉結,眼睛裡閃了閃,他吐掉嘴裡的白籽,說,“我想儘快進入社會。”
裴聞靳對他的新鮮跟期待感到疑惑,“你又不是沒進去過。”
“不一樣,那時候我是形勢所迫,一點樂趣都沒體會到,就覺得脖子上掛著一把刀,整天提心弔膽,生怕自己小命不保,還要連累一大堆人。”
唐遠的眼睛又黑又亮,“現在要是再讓我接管公司,我不會那麼手忙腳亂了,有經驗嘛,不至於兩眼一抹黑,每一步都要靠你牽著我走,不過有我爸在,暫時用不到我。”
“在我爸需要我之前,我還是投奔我喜歡的舞蹈吧,時間很寶貴的,我不想再往上讀了。”
裴聞靳看著他,覺得他驕傲自信的樣子很可愛,“找到工作單位了?”
“我早上跟丹尼爾聊過,他想辦個工作室,做舞蹈培訓,我覺得行。”唐遠說,“好歹是世界一流舞蹈學院畢業的學生,活招牌。”
裴聞靳道,“你要跟他合夥?”
唐遠搖搖頭,“丹尼爾喜歡中國,充滿了無限的幻想,等他真的下了飛機,站在中國的境地,接受一道道異樣的目光,估計就會有種被人潑涼水的感覺,還是摻了冰的,會受不了。”
他條理清晰,思維成熟,“親自體會一番以後,丹尼爾要是還堅持留下來,堅持辦工作室,我會盡全力幫他宣傳,讓大家對他的排斥跟歧視能小一些。”
裴聞靳嗯了聲,拿起一個橘子剝開。
“我想了想,能走的剩下幾條路就是當影視演員,當老師,或者是從事舞蹈編導的工作,給人編舞,還有就是當舞蹈演員。”
唐遠眨眨眼睛,“你猜猜,我選了哪條路?”
裴聞靳的言詞很乾練,“最後一個。”
唐遠的眼睛睜大,難以置信,“不是吧?你猜這麼准?”
“不是猜,”裴聞靳說,“是動了腦子。”
唐遠翻了個白眼,他用拇指摳著男人的拇指,“我想去我媽以前待的歌舞團。”
“你爸知道嗎?”
唐遠下意識伸手撓撓脖子,這個小動作暴露出他輕鬆之下的焦慮,“回去了再跟他說。”
裴聞靳說,“好好談。”
“昂,知道。”
倆人的音量一直都很小,只有彼此能聽得見,不會引起周圍其他人的注意。
聊了會兒,唐遠就不行了,他歪著脖子,腦袋搭在了裴聞靳肩頭,就著不舒服的姿勢進入了夢鄉。
裴聞靳把他身上的深灰色小毯子往上拉拉,隨手拿起一本雜誌翻了起來。
艙內的乘客除了裴聞靳,其他的都睡了,周遭一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