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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四點的時候,唐遠看完手邊的一摞文件,打算伸個懶腰就接到了張舒然的電話,說話時的聲音嘶啞難辨,他說,小遠,我爸走了。

    唐遠說,“我看了報導。”

    “家裡幾個老人跟我交代事情,太多了,也太煩了。”張舒然道著歉,喉頭哽咽,“對不起,我晚了。”

    唐遠不知道說什麼好。

    兩頭都靜了下來,誰也沒說話,但誰也沒掛機。

    過了好一會兒,唐遠拿著手機的手都出汗了,才聽到張舒然的聲音,“小遠,我爸的葬禮,你來吧,你一個人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第50章 你瘋了

    唐遠掛了電話就像是缺少安全感似的窩進了皮椅裡面, 從他爸失蹤到現在, 其實也就五天而已。

    五天能做什麼?光是調整自己來適應並接受現實都不夠。

    唐遠完全是被老天爺拿兩把刀架在脖子上,逼著他出來硬扛。

    心理難受, 身體還遭罪, 倒霉催的, 趕上他出車禍了,不然身體沒傷沒病, 工作效率還能提高一大截。

    守著他爸打下的江山, 唐遠不敢放鬆,換藥輸液檢查身體, 吃喝拉撒睡, 所有的事都挪到了辦公室。

    他沒時間臥床修養, 傷口好的慢,食慾差,精神差,時不時的冒出一種感覺, 自己活不長了, 要英年早逝。

    可每次在那種感覺冒出來不到一分鐘, 唐遠就重振旗鼓。

    不管是為他爸的事業,還是為自己以後的人生,他都不能倒下去。

    唐遠的胃裡有些痙攣,他扶著桌子站起來,拖著受傷的腿進衛生間,吐的昏天暗地。

    直到把胃裡清空, 沒東西吐了才好受一點。

    傍晚的時候,醫生來給唐遠的傷口換藥,他特地拿鏡子照了照,額角那裡有一條四厘米左右的蜈蚣,延伸進了頭髮裡面,看起來很醜。

    傷口不算長,就是深,唐遠記得自己流了很多血,淌的滿臉都是。

    等到裴聞靳進來,唐遠就跟他撒嬌,“我毀容了。”

    裴聞靳說,“不要緊。”

    唐遠知道這男人每天都會隔著紗布親他的傷口,趁他睡著的時候。

    好幾次他都醒了,不知道說什麼只好努力裝睡,他有些難過的撥了撥紗布周圍的劉海,“不知道能不能遮得住。”

    裴聞靳捻了捻少年的耳垂。

    唐遠對男人張開雙手,“我坐不住了,想去裡面的床上。”

    小少爺犯懶了,不想走,要抱。

    裴聞靳彎下腰背,伸出手臂穿過少年的胳肢窩底下,像抱小孩那樣把他抱了起來。

    唐遠摟著男人的脖子,突兀的說,“舒然給我打過電話了,叫我去參加他爸的葬禮,還讓我一個人去。”

    裴聞靳腳步不停的抱著少年走進房間裡,將他放到床上。

    唐遠還摟著他脖子不撒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裴聞靳用手描摹著少年蒼白的臉。

    男人的手指骨節分明,指尖微涼,唐遠渾身顫慄,他一把捉住那隻大手啃一口,“問你話呢。”

    裴聞靳在旁邊躺下來,把少年撈到懷裡,小心避開了他身上的傷,“去吧。”

    “你真讓我去?”唐遠有點意外的睜大眼睛,“一個人?”

    裴聞靳摩挲著少年的脖頸,“不要擔心。”

    “我本來不想去的,”唐遠說明白點,“我的意思是葬禮我會出席,但我不想一個人去,我會帶上你,還有我姐,然後叫上我們家的其他人,代表唐氏。”

    這回換裴聞靳意外了,他側低頭看著少年,半響低低的笑了聲,“我的少爺長大了。”

    唐遠不合時宜的一陣酥麻。

    老男人隨便一撩,他就繳械投降。

    唐遠跟裴聞靳說,目前的局勢挺複雜的,原來看得清楚明白的人和事,現在都模糊了,像是突然多出來一層薄膜。

    不知道薄膜底下都有什麼,不得不謹慎小心一些。

    裴聞靳聽他嘮叨,嘆息道,“毫無保留的信任一個人,不好。”

    唐遠張了張嘴,無語的說,“不是,你這話說的,我聽著怎麼這麼很舒坦呢?”

    他板起臉,“行吧,以後我會對你有所保留。”

    裴聞靳的面色驟然一沉,以他為中心,周圍溫度都低了好幾度。

    唐遠瞥男人一眼,語氣無奈的像是對著一個不講理的小朋友,攤手說,“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咋地啊?”

    裴聞靳,“……”

    唐遠不逗男人了,他認真的說,“我傷沒好,武力值一半都沒恢復。”

    裴聞靳安撫的模著少年的頭髮。

    唐遠搖頭晃腦,“我腿疼著呢,本來走路都走不順,更別說跑了,昨晚還劈叉了。”

    裴聞靳看向少年,“抱歉。”

    唐遠翻了個白眼,假的,你個老騙子,嘴裡說著抱歉,眼睛裡寫著兩字“回味”。

    “明天我送你去張家,”裴聞靳把少年的腦袋摁在自己肩窩裡,嗓音是一貫的平淡,卻聽著讓人安心,他說,“我在車裡等你。”

    唐遠於是就不說話了,側身抱住男人的腰,臉蹭上他的胸膛,慢慢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一夜大雪。

    老天爺大概是瘋了。

    去張舒然家前,唐遠在公司里開了個會,各個部門高層們魚貫而入。

    會議內容主要是部門年度總結。

    唐遠一邊聽一邊翻閱桌前的報告,都沒時間喝口水,也沒空閒的心思看離他不遠的裴聞靳一眼。

    高層們對繼承人的了解僅限於輿論跟傳言,就是個嬌身慣養的小少爺。

    董事長出了事,繼承人順理成章的坐上那個位置,他們對此都很不屑,明面上沒表露出來,私底下已經開始看風使舵了。

    有的甚至做好年後離職去下家的準備。

    高層們在商場摸爬滾打多年,憐憫心跟同情心都被磨光了,有的只是現實,想要他們甘心賣命,不單要提供他們跟自身價值匹配的待遇,還要讓他們看到一個公司的前景。

    十八歲,能幹些什麼事?

    他們那個年紀不是在念高三,就是上了大學,懵懂胡鬧瘋玩,天馬行空,最大的敵人就是課本,社會什麼樣,職場什麼樣,離他們還很遙遠。

    商場吃人不吐骨頭,那個年紀的小孩混進來,試圖成為大集團的掌舵者,不就是找死?

    自己死就算了,還會拖累一大群人。

    不過,繼承人有兩點讓高層們有些詫異,一是能夠擺平那些股東們,起碼現在看起來是那樣。

    二是態度。

    這比第一點要重要很多。

    繼承人沒有傳說中的少爺脾氣,談公事的時候也並不三心二意,不知所謂,很嚴肅很冷靜,還喜歡問問題,做筆記。

    傷都不養了,死守著公司,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想穩定軍心。

    說的再多,再好聽,不如讓別人看到你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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