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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遠抖了抖,整理好衣褲,逕自去洗手,“學長,你今天的話有點多。”
周慶生走過去,“你不喜歡他啊。”
唐遠洗手的動作一頓,幾不可查,“為什麼這麼說?”
“感覺吧。”周慶生把手伸到水龍頭底下,“我覺得他對你示好的時候,你不是很願意接受。”
唐遠心裡驚訝周慶生有如此細膩的觀察力,自己的確是那樣的反應,原因現在還不清楚,他嘴上說,“我跟他是第一次見面,談不上喜不喜歡。”
周慶生沒揪著這個問題不放,他想起來什麼,“學弟,你有沒有看過唐復的舞蹈視頻?”
唐遠說,“沒有。”
“我這兒有。”
周慶生快速洗了手擦乾,他拿出手機滑開,翻出想要的視頻,將屏幕轉向唐遠,“你看看。”
唐遠抬眼看去,視頻里的唐復隻身一人立在舞台上面,背對著觀眾席,穿著簡單的寬鬆白衣黑褲,第一個音符響起,他就環抱住自己,背脊流暢的線條拉伸出去,孤獨又堅定。
舞曲的編排很精彩。
或者用“妙”這個字來形容會更加貼切。
配樂也好。
唐遠沉默著看完,要周慶生重放一遍,第二次看,他的心態跟角度都有些變化,覺得唐復像黑夜中行走的幽靈。
“這舞蹈是唐復自己編排的,叫《夢境》,去年十二月份拿了國內舞蹈大賽的冠軍。”周慶生毫不遮掩的誇讚,“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卡的很準,而且從頭到尾非常穩,實力很強啊。”
唐遠突兀的問,“你猜他會不會跳民族舞?”
周慶生先說不知道,而後說沒準,“像我們這些能被招進團的,除了最擅長的舞種以外,其他的都有接觸,跳也能跳,關鍵是接觸的深不深,跳的好不好。”
唐遠若有所思,唐復那股子勁兒,像是學了很多年民族舞。
他從小就跳民族舞,跳了十幾二十年,太熟悉學那個舞種的舞者每個動作表現出的力道了,包括全身肌肉反應出的習慣。
“說到這個,有個事我忘了說。”周慶生一邊把視頻關掉,一邊說,“學弟,你身上沒有民族舞出身的痕跡,大家私下裡討論過,不知道你是怎麼辦到的。”
唐遠挑了挑眉毛,因為國外沒有中國民族舞給他選擇。
他那幾年學了其他舞種,揉到一起去了。
周慶生哎一聲,“我看得出來,老師希望你能跟唐復交好,想讓你們以舞會友。”
唐遠沒直接回應,而是往外面走,“人生充滿變數,再說吧。”
周慶生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學弟,你才多大,怎麼會這麼悲觀?”
他自問自答,“也是,你生在那樣的大家族,經歷的自然比同齡人要多,三年前有關你的新聞,我看過不少,你能……”
話聲戛然而止。
周慶生站在唐遠邊上,看著迎面過來的唐復。
三人一是無言。
唐遠忽然邁開腳步,一步步走向唐復。
唐復立在原地,沒有後退,也沒前進,任由唐遠停在自己跟前,觸手可及,超過了禮貌且安全的距離範圍。
唐遠緩慢的扯了下嘴角,他比唐復稍微高一點,此時借著身高的優勢看過去,眼尾上挑,眼帘微微垂著,睫毛密密長長的,擋住了眼睛裡的東西。
長廊上靜的掉針可聞。
一兩分鐘後,意味不明的呢喃聲從唐遠口中溢出來,“唐復……”
他笑了笑,“你跟我一個姓,有緣。”
唐復掀起眼皮,對上唐遠投過來的探究目光,他也笑,唇邊的弧度很淺,像湖面上盪起的那一丁點漣漪,顯得虛幻,又驚心動魄。
笑了幾聲,唐復唇邊的弧度斂去,他操著略顯乾枯的嗓子說,“能跟唐少有緣,是我的榮幸。”
唐遠沒有挪動腳步,維持著近到可以將互相臉上的毛孔看得一清二楚的距離,他聞到唐復身上的酒精味道,混雜著煙味,越發覺得陌生,偏又詭異的感覺哪裡熟悉。
“冒昧問一句,你是哪裡人?”
唐復倒沒露出疑似要被查戶口的惱怒,他從容應答,“當地人。”
“當地人啊,”唐遠噢了聲,“你去過A大嗎?”
唐復輕輕搖頭,頗為遺憾的說,“我只在網上看過照片,一直沒有機會親眼目睹一番國內頂尖舞蹈學院的風采。”
“聽說唐少大一時候在那裡念書,還是雙第一考進去的,真了不起。”
這話聽著非常真誠,不會讓人感到一絲一毫恭維,就像是發自肺腑說出來的。
唐遠盯著唐復的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氣氛著實古怪,周慶生看看唐遠,看看唐復,再去看唐遠,他走近些,小聲耳語,“學弟,怎麼了?”
唐遠後退一步,話是對唐復說的,“前段時間老師找我談話,說你是難得一見的天才,我對你的好奇心不比你對我少,所以剛才就多問了兩句,希望你不要介意。”
“沒關係。”唐復理解的笑,“師母讓我出來找你們,她擔心你們吃不慣這邊的飯菜。”
唐遠尚未說話,周慶生就說,“我無所謂,酸甜苦辣怎麼都行,就是我學弟吃不慣,他喜歡吃辣,今晚的一桌子菜,一盤辣的都沒有。”
唐復撓了下眉頭,“抱歉。”
見兩道疑惑的視線看來,他有些尷尬的解釋道,“今晚的菜都是我點的,我並不知道唐少你的口味。”
唐遠若有似無的掃了他一眼,毫不介意的笑著說,“你跟我是頭一次見,不知道我的口味是正常的。”
“明天的飯局還是我來安排,”唐復抿嘴,“我會交代飯店,多準備幾道偏辣的菜。”
“不用特地照顧我,怎麼方便怎麼來就行。”
唐遠說完就晃悠著腳步回包間。
周慶生拍了下唐復的肩膀,“我學弟喜歡吃蛤蜊燉蛋,一人能吃一份,還有那個剁椒魚頭,上面飄一層紅彤彤的辣椒油,看著就頭皮發麻那種。”
唐復一副“我知道了”的樣子。
周慶生友好的笑,“覺不覺得他不像傳聞中那麼高高在上,驕橫無禮?”
唐復嗯了聲。
“傳聞信不得。”周慶生看著青年藝術品一樣的側臉,“他人挺好相處的,富家少爺的習性一點都沒,你也沒有傳聞那麼目中無人。”
唐復說是嗎?
周慶生跟他一路走,一路有一搭沒一搭的扯閒篇,看似是熟絡了,可以互留聯繫方式,交個朋友,其實還是生分。
這人身上好像有很多衝突點,像個謎團,引人拆解,周慶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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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多,唐遠給裴聞靳打電話,說他人已經在賓館了。
裴聞靳還在公司里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