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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以後還會不會背我?”
“背個屁!”
唐寅背著兒子,腳步平穩的走到門口,沒好氣的罵,“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要自己老子背,好意思啊你?”
唐遠伸手把門拉開,剛要說話,就聽到他爸說,“讓他背!”
“他媽的,要是連你都背不動,那要來有什麼用?”
“爸爸爸,消消氣消消氣。”
“那你告訴爸,他背沒背過你?”
“背過,老早就背了,經常背,從來沒有把我扔下來過。”
“只是背的動你又能怎麼樣?他還能比你爸對你更好?”唐寅想想就來氣,“你在家裡什麼活都不用干,跟他在一起以後呢?他也能讓你過那樣的少爺生活?”
唐遠把手放在他爸的背部,上下撫了撫,“爸,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把我當孩子養著,還是那種瓷娃娃,就為這事,我跟他沒少發過脾氣。”
“我上網搜了,兩口子年齡差大,都有類似的現象,年紀大的會下意識去當爸爸媽媽。”
唐寅沉默著前行了一段路,說,“受欺負了就回來,爸養你。”
唐遠低頭,下巴擱在他爸的肩膀上面,吸了吸鼻子,“不要你養,我很快就有工作了,自己能養活自己。”
唐寅笑出聲,自己養活自己?小東西這話說的輕鬆,工作上半年估計就說不出來了,他的眉頭懶懶的抬了一下,“好,那爸就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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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唐遠帶丹尼爾去街上轉悠,四處轉,晚上十點多才回來。
他告訴丹尼爾,明天他爸要跟裴聞靳爸媽見面,吃飯,就是中國一段婚姻里的傳統習俗,見家長。
丹尼爾不懂,上網搜了以後大開眼界,“似乎會很可怕。”
“唐,”他握住唐遠的手,給予朋友的力量跟祝福,“上帝會關照你的。”
唐遠心想,指望上帝,還不如指望我爸。
只要我爸肯說兩句話,基本就不會出現什麼不能收拾的狀況。
沒有任何意外的,唐遠失眠了,儘管他跟裴聞靳沒斷過聯繫,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各種畫面都往他腦子裡竄,甚至有跟事故有關的畫面。
原因在他上廁所的時候,無意間刷到了一個新聞報導,一家四口只是出去吃個飯,沒了三,剩下一個生死未知。
一場意外就能輕易吞掉一個人的一生。
第二天醒來,唐遠的額頭冒出來三個痘,眼瞼底下也多了層烏黑色陰影。
焦躁了一整個白天,到了晚上,唐遠反而平靜了下來,就跟站到懸崖邊上的人一樣,已經退無可退,就那麼著了。
兩家人約在飯店碰面。
儘管唐寅有意穿的很休閒,一身行頭的價位非常普通且接地氣,手腕上連塊手錶都沒佩戴,可他那身久居上位的氣場跟威勢依舊藏都藏不住,以他為中心往四周擴散,很快蔓延至整個包間。
吃飯的地兒活脫脫成了會議室。
裴父裴母都非常拘謹,他們家的情況比較特殊。
兒子一心要跟一個豪門的小少爺生活,小少爺他爸是兒子的頂頭上司,更是他們一家的大恩人。
菜上桌,服務員掩門離開,酒菜的香味瀰漫而開。
桌上的兩家人誰都沒動筷子,氛圍似乎結成了一層冰,需要有個人敲出條裂縫。
裴聞靳充當了那個敲裂縫的人,他起身給喝酒的倒酒,喝果汁的倒果汁,完了回到座位上,那層冰碎的差不多了。
唐寅抿著的唇角帶起一個弧度,“老哥,老姐。”
裴父裴母都一臉難以置信,沒想到只在電視跟報紙上見到的人這麼平易近人。
唐遠也嚇一跳,他把放在桌上的手拿下來,在桌子底下偷偷攥住裴聞靳的手,給自己壯膽。
唐寅屈指敲點著桌面,“你們有什麼要說的,可以先說。”
他對上二老疑惑的目光,很抱歉的笑了笑,“你們不說,我就要說了,等我說的時候,恐怕你們插不上話。”
裴父的聲音有點發乾,“唐先生,我們沒什麼好說的。”
唐寅的眉頭一挑,“那行吧。”
話音剛落,他便端著酒杯起身,“老哥,老姐,我敬你們一杯。”
不止是裴父裴母,連唐遠都驚的合不攏嘴,他爸什麼時候這樣過?
在場的幾人裡面,裴聞靳的反應最小,但也有反應,說明這一點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裴父布滿風霜的臉上寫滿複雜之色,他是個好面子的人,好了大半輩子,酒桌上別人這麼對他,肯定是要起來的,可他雖然得到了最好的治療,現在還是不能行動自如,站起來也很吃力。
坐他旁邊的裴母被他拍了下手臂,猛然回神,準備把他扶起來。
唐寅出聲阻止,“老哥,你身體不便,別站起來了,我說幾句話。”
當慣了大企業的掌舵者,言行舉止充滿了氣勢,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裴父無意識的坐了回去。
“二老想必多多少少也知道,我家跟其他大家族不太一樣,我就小遠一個孩子,外面沒有私生子。”
唐寅掃了眼垂著頭,一臉緊張的兒子,忍不住抽了下嘴角,眼裡卻儘是寵愛,“小遠他媽媽在他一歲的時候就走了,意外身亡,走的匆忙,沒留下一句話,我連她最後一面都沒見到,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只顧著用工作跟應酬麻痹自己,他就是那時候開始學會了獨立。”
唐遠密長的睫毛快速眨動,漸漸變得潮濕。
裴聞靳安撫的捏了下他的手心。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早年去世的小兒子,裴父裴母臉上都湧出了幾分悲傷,二老靜靜的坐在桌前,沒出什麼響聲。
包間裡只有裴聞靳一個人的聲音。
“再後來,企業的規模不斷擴大,我越來越忙,習慣了工作跟應酬,一個月回家的次數不超過一隻手,雖然我不回家,但他的生活大小事我都知道,會有人跟我匯報,我管他管的很嚴格。”
唐寅不快不慢的說,“我能給他的就是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只要他跟我開口,不管他要什麼,我都會給他弄來。”
“我是個獨裁慣了的人,不允許有人批判我的教育理念,哪怕是他也不行,直到等他再長大一些,我才意識到,作為一個父親,我算不上稱職。”
裴父裴母沒發表任何看法,這個報紙上被說成傳奇的人太愛兒子了,溺愛。
那孩子竟然沒長歪,是天大的奇蹟。
“我意識到教育理念不對以後,就一點點改正,他跟我說他喜歡不了女孩子的時候,才剛上初一,我打死他的心都有。”
唐遠自言自語的甩出來一句,“為什麼沒打死呢?”
他揉了揉太陽穴,“捨不得。”
“雖然我沒有懷胎十月把他生下來,但他是我兒子,骨子裡流著我的血,是我跟他媽媽感情的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