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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遠的大腦一片空白,失去了一個正常人的語言能力,不知道問問什麼,也不知道想什麼。
“人一旦上了年紀,身體各方面技能就不行了,別說是被刮進河裡,就是走個路磕一下,摔一跤,都有可能去見閻王,至於裴聞靳……”
唐寅並沒有給他家小孩緩衝的時間,接著就說,“老子在手術室里做手術,兒子倒在手術室外的走廊上,差點沒活過來。”
唐遠空白的大腦里浮現一句話,那個男人以前跟他說過,心臟只疼過一次,就是弟弟出車禍死的那次。
當時他聽了心裡很難受,希望對方這輩子都不要再那麼疼。
結果一年後就經歷了第二次。
唐遠的腦子裡又飄出宋朝說的話,最大的坎坷,他咬緊牙關,眼睛猩紅一片。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航程來回將近半個月,你懷疑跟張舒然有關。”
唐寅屈指敲點著桌面,“他是做了一些不講道義的事情,但那都是商場很常見的手段,你爸我當年剛接管唐氏,耍的手段比他多幾倍,為了壯大唐氏,把整個唐家送到商界之首的位置,更是物盡其用,喪盡天良,所以他所做的都不算什麼,裴聞靳家裡的事跟他無關,他既沒預知能力,也沒那個本事。”
“這是命數,老天爺給設的關卡,誰都會遇到,沒人能例外,就像你爸失去你媽,一個人的能力再大,對大自然來說,也渺小的不值一提。”
他喝口茶潤潤嗓子,“裴聞靳即便是我的秘書,你的男朋友,公司里諸多同事敬佩的人物,到底還是個外人,我器重他,信任他,不代表放任不管,他的身邊有我的人,所以才了解的這麼清楚。”
唐遠始終都沒出聲。
“還有什麼要問的?”唐寅將茶杯扣到桌上,“這次一併問清楚,問完了,大半年的事就算過去了,以後都不要再問。”
唐遠還是沒發出一個音。
唐寅說,“我給了你機會,是你自己……”
“現在呢?”唐遠打斷他爸,聲音不像是自己發出來的,“現在他在哪兒?怎麼樣了?”
唐寅在桌上的一推文件里翻出一份檢查報告,扔到兒子面前說,“看完了把你的想法告訴我。”
話落,他就閉目養神。
唐遠一個字一個字看了,像是突然不識字似的,看不懂是什麼意思,眼前的字跡漸漸變得模糊,他把報告捏在手心裏面,全身止不住的顫抖。
“爸,你拿他的命威脅我?”
唐寅的眼帘沒睜開,“如果這就是你的想法,那我們父子倆沒什麼好說的了。”
“不是嗎?”唐遠的表情平靜,眼淚卻流的滿臉都是,“只要他活著,活的好好的,我可以不愛他,我放棄……這不就是你想聽的?”
唐寅從書桌後起身往外面走,胳膊被拉住了,他甩開了,又被拉住,這次他沒再甩開,也沒回頭。
“兒子,我給你看裴聞靳的檢查報告,不是威脅。”
“那是什麼?爸,你說明白些,別讓我猜了,我會被自己的猜測嚇死。”
唐寅聽著兒子的低聲哀求,心裡感嘆,小小年紀,哪兒來的這麼執著的情感,“裴聞靳那個人把局勢看的很準,他料到我會回來,所以才丟下工作去照顧家裡,哦對了,他父母已經知道了你跟他的事,別這麼看著你爸,不要以為每個老人都老眼昏花。”
唐遠鬆開抓著他爸胳膊的手,煞白著臉喃喃,“那完了。”
“可不就是完了。”唐寅擦著兒子臉上的眼淚,“親情愛情二選一是世界難題,不亞於我跟你媽同時掉進水裡,你救誰。”
“兒子,你這次似乎……沒什麼勝算啊。”
唐遠做不出什麼表情,苦笑都做不到,他感覺渾身的每塊肌肉就僵硬無比。
事情變得太糟糕了。
果真是有時候你越怕遇到什麼事,老天爺就偏偏要給你安排。
“檢查報告你也看了,裴聞靳的心臟剛遭受過一次大難,再來一次就得玩完,他動用了防護功能,只要你出現在他面前,或者是他聽到你的聲音,甚至是你的名字,那個功能就會作廢。”
唐寅殘忍的將現實剖開攤到兒子面前,“就現在這個狀況,無論你做什麼,說什麼,都會給他那顆心臟增加負荷。”
唐遠後退著坐到後面的沙發上,腦袋耷拉著,肩膀挎著,沉默的讓人心疼。
唐寅走到兒子那裡,伸手去揉他的發頂,“我要是你,這時候就讓裴聞靳自己處理,不管最後的結果是哪一個,只要出來了,他都會告訴你,在家裡等著就是。”
唐遠神經質的捏著手指,那個男人在工作上面一向穩重沉著,從來沒有哪次手忙腳亂過,什麼都可以應付。
可感情跟工作不是一個概念。
唐遠正想著,他的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上面跳躍著兩個字,老裴。
第65章 我放不下他
唐遠不假思索的按了接聽鍵, 接通的那一瞬間他一個激靈, 慌忙掛斷。
手機又響,他無措的按了關機, 雙肩簌簌發抖。
唐寅把這一幕全看在眼裡, 他正想安慰兒子兩句, 自己的手機響了,這會響, 八成是他那個秘書。
結果一看來電, 果不其然就是那位。
這是鐵了心要找死。
“兒子,你說我接不接啊?”唐寅挑挑眉毛, “我不接, 待會樓下的座機就響了。”
唐遠張了張嘴, 極小聲的說了什麼,唐寅聽清了。
兒子說,我不想給他的心臟增加負荷。
唐寅說,“那我掛了。”
話落, 沙發上的小孩就竄過來, 拿走了他的手機。
唐遠緊抓著手機, 像是抓住了自己半條命,聲線都是顫的,“爸,我想我還是接吧,要是我一直不接,他會擔心我, 心臟也會很不舒服,我……我不說話,我聽他說。”
不等他爸反應,他就跑進衛生間裡接聽。
那頭的裴聞靳在醫院裡,腳下是空蕩蕩的長廊,四周沒有人,說話有回音,他聽著電話里的淺淺呼吸,疲倦的眼底浮出一抹柔光,“回來了?”
唐遠沒有出聲。
仿佛有心靈感應似的,裴聞靳一下子就猜中了他的心思,眼底的柔光擴散而開,從眼眶裡溢出,鋪滿了整個面部。
兩邊都很安靜,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好像倆人正在一起耳鬢廝磨,而不是隔了好幾個城市。
唐遠緩緩蹲到地上,背靠著門板。
裴聞靳低低的說,“我想聽你的聲音。”
唐遠屏住了呼吸。
“沒有你爸說的那麼嚴重,”裴聞靳安撫著,“我只是那時候心臟有點疼,現在沒事了。”
那頭還是沒有聲音,他呼出的氣息亂了起來,撕扯著喉嚨喚少年的名字,“小遠。”
唐遠覺得那兩字像是化作根根細針,穿過空間扎進他的心口,密密麻麻的刺疼讓他喘不過來氣,“騙子,你都疼暈過去了,還不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