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頁
問題是他都不曉得是被哪個東西劃的。
這裡有很多細細長長的葉子,歪歪扭扭的耷拉在小路兩旁,看著就很鋒利,掃到身上怪疼的,還有長滿刺的樹,一不留神衣服就會被刮到。
最可怕的是那些青的,褐的蟲子,毛茸茸的,藏在樹葉跟草叢裡,隨時給你一個驚喜。
頭頂著大太陽,唐遠的激動跟緊張漸漸消失無影,顧不上了,他避開地上的超大隻螞蟻,“還有多久能到?”
“我走,十分鐘。”裴聞靳摸了摸少年手臂上的紅痕,“帶上你,半小時。”
唐遠翻白眼,你都走上幾十年了,土生土長的,我是新手,不能比,他拽住T恤領口扇扇,犯懶的說,“我不走了,你抱我。”
裴聞靳挑著眉毛看他。
唐遠被看的臉皮一熱,沒勁的切了聲,“過過嘴癮不行啊?”
下一刻就看見男人對他張開了雙臂。
唐遠後退幾步,齜出一口白牙,“真就是過過嘴癮,我開玩笑的。”
裴聞靳的面色黑了黑。
唐遠發現了什麼,眼睛睜大,興奮的說,“那邊有人過來了,是你家親戚嗎?”
“不認識。”
“這跟我想像的不一樣,我以為你跟村里人都很熟悉,街坊四鄰的經常串門。”
“我們現在還沒進村。”
“……”
唐遠遭受了不小的刺激,他抹了抹臉,一手的汗。
出門前有意捯飭過髮型,火車跟汽車連著一坐,髮型就沒了,下了汽車走上一段,灰頭土臉,傻了吧唧的,都沒個人形了。
待會兒見著裴聞靳爸媽,第一印象估計好不到哪兒去。
裴聞靳欲要開口,就看到少年加快腳步往前沖,一直衝到田埂的另一端,突然不走了。
他大步流星的追上去,“怎麼了?”
唐遠不自然的搖頭。
裴聞靳不信,他把少年貼在額頭的濕發撥到一邊,“那你杵著幹什麼?
唐遠支支吾吾,“我鞋底髒了。”
完了他爆了句粗口,“不知道是狗屎還是牛糞,又髒又臭。”
邊說邊抬起那隻腳,“你看。”
裴聞靳掃了眼,“牛糞。”
唐遠用力抿抿嘴,可憐兮兮的說,“我想把鞋脫了,光著腳走,可以嗎?”
裴聞靳態度強硬,“不可以。”
唐遠哀嚎,“那我要死了。”
裴聞靳狹長的眼睛眯了眯,“當初是誰跟我說的,要跟我回家,還想一年四季都來?”
唐遠感覺臉疼,他弱弱的頂嘴,“你也沒跟我說走個路都能踩到牛糞啊?”
“鄉下養牛是為了犁田。”
唐遠腦補不出來那個畫面,他搔搔汗濕的頭髮,“我去草地上蹭蹭。”
立在原地,裴聞靳的眉峰攏在一起,他這次帶少年回來是一個很冒險的決定。
——愛情融進了現實里,就不再浪漫。
這是他想少年在接下來的兩天裡領悟到的東西。
領悟到了以後呢?會有什麼樣的表現?
裴聞靳心裡沒有數,這便是他認為此行冒險的原因所在。
唐遠有潔癖,踩到牛糞這種事真的沒法忽略,他走兩步就抬起腳看看鞋底。
明明都蹭掉了,還是覺得難受。
裴聞靳帶他去塘邊,讓他坐田埂上面,拽幾根樹葉給他洗鞋底,“坐好了,別下來。”
唐遠準備下來玩水的心思被看穿,他只能乖乖坐回田埂上面,看男人蹲在塘邊的石頭上面,腰背的襯衫被汗沾濕,隱約可見精實有力的肌肉線條。
看得他口乾舌燥,心猿意馬。
“哎呀,我發現鄉下其實是個好地方,有玉米地,草堆,山溝,還有竹林,樹林,一望無際的田野,野花叢。”
裴聞靳轉頭,“你在說什麼?”
“風景啊。”唐遠滿臉正色,“還能是什麼?”
裴聞靳的額角鼓動,找抽。
唐遠看到他拿著洗乾淨的鞋過來,就靈活的蹦開老遠,“鞋丟給我。”
裴聞靳忍俊不禁,“傻孩子。”
唐遠快速拍下男人笑起來的照片,將手機屏幕轉過來,得意洋洋的說,“看,我男朋友,帥吧?”
回答他的是綿綿軟軟的長吻。
照片裡的裴聞靳眼角眉梢都有溫柔繾綣,跟平時不露聲色,無悲無喜的模樣胖若兩人。
就是走在愛情路上該有的樣子。
唐遠保存好照片,穿上鞋走在裴聞靳後面,電話接接打打的。
商圈就那麼大,張家跟唐家有部分生意場上的朋友是重疊的,大多還都是老朋友,故交。
今天張家當家主訂婚,唐家一個人都沒出席,總有人吃飽了撐的想八卦八卦。
唐遠沒關機,二十四小時開著,坦坦蕩蕩,有問必答。
見不得人,心裡有愧的是張舒然,不是他,所以他不會躲避。
等他應付完那些所謂的唐氏的老客戶們,以及他爸的老朋友們,人已經站在了村子裡。
唐遠立馬收起聊電話時的那一套虛偽,擺出矜持跟禮貌,一路跟著裴聞靳,見到誰都笑著打招呼。
這麼死熱的天,竟然有不少坐門口閒聊的,趕上放暑假,小孩子也多。
唐遠摸摸口袋,裡面就手機,沒糖果,他用餘光掃向走在旁邊的男人,有點兒手足無措,談項目開會都沒這麼慌過。
裴聞靳低聲說,“等我們結婚買糖。”
唐遠的臉紅了紅,“好吧。”只要他們願意吃。
一個身形圓胖的大媽小跑著過來,“聞靳,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回來住兩天。”裴聞靳介紹給唐遠認識,“這是小嬸。”
唐遠笑著喊人,“小嬸好。”
“你好你好你好。”
小嬸也笑,儘是侷促,她把裴聞靳拉到了一邊,嘰里呱啦的說著什麼,還一個勁的往唐遠身上瞄,仿佛有多稀奇似的。
唐遠一手的汗,他挺直背脊,面帶微笑,親切又單純。
見完裴聞靳的小嬸,後面就是裴聞靳爸媽,太快了,唐遠很拘謹,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結果呢?他發現兩個老人比他還要拘謹。
裴父裴母確實緊張,他們昨天接到了兒子的電話,一晚上沒睡。
二老把家裡的衛生搞了搞,大清早就又是殺雞又是買菜,吃過午飯還換上了最體面的衣服,可見有多重視。
村里人還笑話他們,又不是見兒媳,至於那麼大陣勢?
他們也沒氣著,就是想啊,要是兒子哪天真的帶兒媳回來了,那還真不知道怎麼辦,肯定恨不得把家裡的桌椅都擦掉一層皮。
裴母望著面前的小孩,出生在大城市,有錢人家的寶貝疙瘩,十指不沾陽春水。
長得白白淨淨的,眉眼那叫一個精緻,跟畫裡走出來的一樣,身段還好,很有氣質,和他們家,和整個村子都格格不入,顯得很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