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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遠把遮著眼睛的手拿下來,偏頭看向窗外,“什麼時候回來的?”
管家說,“一周前。”
一周前?唐遠的眼睛一閃,他這才後知後覺的給林蕭打電話,很快就通了,“姐,是我。”
林蕭知道他要問什麼,不等他問就說,“我只知道裴聞靳8號下午離開的公司,根據前台交代,他走的很急,一路走一路打電話,之後他就再也沒回來過,手機也一直打不通,具體情況我一概不知。”
唐遠的耳邊嗡嗡響。
“公司里沒出什麼問題。”林蕭說,“小遠,你爸回來的事外界目前都不知情,只有公司幾個高層知道,估計過兩天你爸會正式回公司,這樣一來,下半年你就可以回學校完成學業,做你這個年紀該做的事。”
唐遠渾渾噩噩的掛了電話,今天都17了,那個男人8號離開的公司,這中間的9天都在哪兒?在做什麼?
作為一個工作狂,不是出了要命的大事,絕不會那麼長時間脫離工作崗位。
那天匆匆忙忙幹什麼去了?
唐遠揣著一肚子的疑問回到了家,一下車就看到他爸坐在花園的樹蔭底下摘楊梅,穿著深色的長袖衣服,胖了。
真的胖了,肉眼能看得出來,起碼胖了十斤,稜角都圓潤了很多,像是剛從外地度假回來。
唐遠腳步不停的穿過花園,當沒看見。
管家正要替小少爺說話,唐寅就不在意的擺擺手,“沒事,一會兒就能過來,你去切兩片西瓜端,再給我多拿個籃子。”
管家應聲告退,他不但拿來了西瓜跟籃子,還捎帶上小少爺最喜歡喝的果汁。
沒到五分鐘,唐遠出來了,他走到花園的楊梅樹旁,一言不發。
唐寅用竹叉子把頭頂的樹枝叉住,往下一拽,對兒子說,“把上面熟了的楊梅都摘下來。”
唐遠無動於衷。
唐寅拿著竹叉子的右手換成左手,空出來的右手拍在了兒子腦袋上面,沒用什麼力道,“老太太等著吃呢。”
唐遠撥開那隻手,緊抿著嘴巴看著他爸。
“別這麼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唐寅嘆氣,“先摘楊梅,完了咱吃西瓜,邊吃邊聊,還有你喜歡的果汁,鮮榨的,你看你一回來,一大家子都圍著你……”
竹叉子被抓住扔掉,他的話聲因此收住,面無表情的看著情緒失控的兒子,“想打你老子?”
唐遠急促的喘息著,眼眶變得通紅,眼淚滾了下來,淌的滿臉都是,他狼狽又胡亂的用手臂擦擦眼睛跟臉,還是不可遏制的哭出聲來。
唐寅摘了手套把兒子抱進懷裡,“哭什麼啊?”
管家聞聲趕過來,被他一個眼神制止了,他拍著兒子不停顫動的後背,摸著兒子腦後有點長的頭髮,“想不想爸爸?”
末了親了親兒子的發頂,“爸爸想你。”
唐遠哭的更厲害了。
“想的睡不著覺,就吃了點藥,哪曉得副作用這麼強,胖了十幾斤。”唐寅說,“我家小兔崽子肯定誤會了,以為我在外頭好吃好喝,長膘了,你說我冤不冤枉?”
唐遠的哭聲停止,淚眼婆娑的抬頭。
唐寅颳了下兒子的鼻尖,“這次是福大命大。”
“要不是張家那孩子不想你恨他入骨,費了些心思阻止了那幾個老不死的,你爸我早在地底下了,哪裡還有機會出來。”
他略微停頓一下,“我會留著張家那孩子,給你當個活的警醒,讓你時刻記住,不能隨便輕信於人,哪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他的存在,也能加快你成長。”
至於幾個老不死的會有什麼下場,他沒說。
唐遠低下頭,把臉埋在他爸的懷裡蹭了蹭,鼻涕眼淚全蹭上去了,他吸吸鼻子,情緒稍緩,“怎麼遇險的?”
“就是上當了。”唐寅沒細說,簡單概括,“過年那會兒,你收到的信是我讓張家人給你送的,條件是一套小別墅,目前的市面價兩千多萬。”
唐遠抽氣,“你用兩千多萬給我送封信?”
唐寅睨他,“正因為只要送一封信,而不是放我走,風險不大,對方才沒理由拒絕。”
“空頭支票也有人信?”
“好歹是唐氏董事長,不至於出爾反爾,”唐寅的神情慵懶,“再說了,那點錢對我而言也不算什麼。”
唐遠這會兒才有種不是在做夢的感覺,他爸那副睥睨天下,唯我獨尊的樣子找不到第二個,“張舒然說三個月前就沒了你的行蹤,那時候就脫險了吧?為什麼不回來?”
他後退一步跟他爸拉開距離,抬著下巴說,“不是想我想的覺都睡不著嗎?”
唐寅一看兒子這陣勢,眼皮就跳了跳,身上強大的氣場都收了起來,儼然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父親,“坐下說話。”
唐遠沒動。
唐寅伸手去拽,“讓你坐下就坐下。”
唐遠被拽的一屁股坐到了白椅子上面,“你想……”
話沒說完,嘴裡就被塞了西瓜,他兩隻眼睛瞪著他爸,嘴巴下意識張開,啃了一大口甘甜的西瓜。
“這西瓜是你仲伯在屋後種的,他把我這兒當菜地了,種這個種那個,不消停,年紀大了,控制不住自己。”唐寅把手裡的西瓜往兒子嘴邊送送,“手呢?拿著啊,還要我餵?”
唐遠伸手去接住那片西瓜,悶頭吃了起來。
唐寅看兒子腮幫子一鼓一鼓,像小松鼠,吃相跟他媽一模一樣,還不到十九,屁大點孩子,這段時間吃了苦,遭了罪,瘦了黑了,看著是經歷風吹雨打後的模樣。
“你又不笨,心裡有想法了,還有什麼好問的?就是你想的那樣,爸爸脫險以後發現公司沒出大亂子,就不急著回去,打算趁機離開商場歇一歇,順便將計就計,考驗考驗你的管理能力,抗壓能力。”
將計就計?唐遠有點反胃,他對那四個字產生了一種生理性的反感。
“經過這次的事情,爸爸心裡踏實了,”唐寅語重心長,“就算哪天真的不在了,你也能好好接管整個唐氏。”
唐遠一聲不吭的把西瓜吃完,抽了張紙巾擦嘴擦手,“只是考驗我的管理能力跟抗壓能力?”
唐寅吃著西瓜,聲音模糊,“不然還能有什麼?”
唐遠平靜的把紙巾揉成團放在圓桌邊,下一刻就站起來,對著他爸坐的椅子腿用力踢了一腳,撕扯著喉嚨吼叫,“唐寅!你既然敢做,怎麼就不敢認了?”
那一下踢的太狠,整個椅子都劇烈一震,唐寅差點狼狽的從椅子上掉下去,他也站起來,勃然大怒,“臭小子,你叫誰啊?我他媽是你爸,名字也是你能叫的?無法無天了是吧?”
唐遠的喉嚨里泛起腥甜,“爸,我出車禍的第二天,你失蹤了,聯繫不上了,生死不明。”
他的聲音里多了哽咽,“外界的輿論滿天飛,媒體記者都被攔在醫院樓底下,高層們一個個往我病床前跑,我每次看到他們都會哆嗦,因為他們只會告訴我,公司股市又下跌了多少,哪個項目停了,哪個項目被人給拿走了,我根本不知道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