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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才念初一,高中,大學,再出來,恐怕世界就變了呢。”木沐的聲音里參合著複雜的qíng緒:“應該是上海吧。”爸媽,我能做的都會做到。
一直靜靜聽著的大傻子突兀的開口:“上海?沐,你想去上海嗎?”
“我想要在那裡定居。”木沐眯起了眼睛,盯著屋外:“所以不出意外,我的選擇不會改變。”
大傻子跟趙秋梅的視線一致落在木沐的側臉上,各有所思。
每年大年前一天早上村裡的人都會買了香燭去給家裡的老祖宗和過世的親人上墳。
因為時間關係,木沐上午忙完之後就帶著豆沙去他爸媽墳頭拜祭,huáng土下面是他親手放進去的衣服和他爸媽曾今用過的一些物品,除了這些再無其他,除了公安局那個文書,他連屍首都沒有見到,從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世界有太多層面,黑暗,渾濁,迷幻……
墳墓白茫茫一片,只剩個模糊的輪廓,兩人掃開墳頭上的積雪,木沐拿籃子裡的抹布擦gān淨墓碑,把所帶來的白酒,食物一一擺放好。
豆沙站在風口上擋住chuī過來的風,木沐快速的用火柴點燃香燭放在兩邊,又點了一張huáng表和冥錢,火苗逐漸大了起來,豆沙也跟著蹲下來拿新的冥錢一張張的放入火中,兄弟兩人看著越燒越旺的火苗,沉默著一言不發,紙灰隨風飄散在四周,些許落在他們的頭髮上,就像是在無聲的呈現著一種悲涼。
“豆沙,站遠一點。”木沐看冥錢燒的差不多了,拿起袋子裡的鞭pào催促著開口。
豆沙蹬蹬的跑開,站在遠處捂著耳朵瞅著木沐。
木沐點了鞭pào,噼里啪啦的鞭pào聲震耳yù聾,清脆而猛烈,嗆鼻的白煙燃了起來。
“過來吧。”木沐把袋子鋪在雪地上沖豆沙招招手。
豆沙跟木沐兩人一同跪在墳墓前磕頭。
“爸,媽,今年給你們的錢比去年多一點兒,以後會一年比一年多,我會讓你們在那個世界過上好日子的。”木沐用額頭碰著白雪,滾燙的液體從眼裡湧出滴在雪上,他用發梗的聲音輕聲說:“外公對我很好,他歲數大了,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他,當年的事你們沒來得及告訴我,也不託夢給我,以後我會試著問外公,爸媽,有些事不是我想避開就可以的。”
豆沙用手拍著木沐顫抖哽咽的身子,抬頭望著面前的兩座墓碑,在心裡認真的說:
叔叔阿姨,我哥有我,你們可以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窩素一隻勤勞的小蜜蜂(---一般來說,括弧後面是要說點什麼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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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木沐30歲,已經是一家中等規模企業的部門主管,木侑17歲,高三年級的優等生,保送生。
木沐:豆沙,你最近睡相變差了,是不是高考的原因,壓力大了?
木侑:有、有嗎?
木沐:有喔!半夜我都要被你壓醒。
木侑低頭抿唇,耳朵染了可疑的緋色,眼神飄忽。
木沐:還有啊,青chūn期我也有過,豆沙,你夢遺的次數有點頻繁,每天早上都看到你褲子上有痕跡。
木侑:……
太想要你,連做夢都是在抱你。這句話還不是時候,所以木侑只能裝作沒聽見。
☆、第十八章
下午木沐帶著大傻子去診所看腳上的傷口,值班的醫生是個有些歲數的中年女人,處理了傷口開了一些藥,中年女人捏著大傻子腿上的幾個地方,又試圖動了動大傻子的腳踝,眉間蹙的很深,沉重的語氣說:“腳上的傷問題還不算嚴重,只是這條腿恐怕…”
大傻子突然大叫了起來:“沐,我想回去。”臉上的表qíng似是下一刻就要哭出來,委屈,羞rǔ,自卑,惶恐,害怕,悲痛,太多的qíng緒都刻在那雙被生活折磨的眼睛裡。
木沐心頭緊了緊,他拍拍大傻子的後背,沖中年女人笑著解釋了幾句就帶著大傻子離開。
家裡的那頭豬在第二天被殺了,木沐是找的熟人,動作快也不會收多少油水。
只留了夠吃的ròu,其他的都賣了,他想過拿錢買只小豬崽給大傻子養,可是大傻子不能下地gān活,稻糙堆遲早要空,村里人是不會拿自家的稻糙給大傻子的,那豬崽就沒東西吃了,所以他想了想還是把錢給大傻子,讓他以後有用的地方就拿來用。
九月份鬧過一場jī瘟,周圍幾個村的jī都死了不少,甚至有幾家一隻都不剩。
也不知是大傻子運氣好還是怎地,死的那幾隻都是公jī,老母jī一個沒死。
留一隻打鳴的,剩下的兩隻都被木沐殺了,燉了一隻,紅燒了一隻,又炸了一些圓子,豬ròu也是燉的,他想,放櫥櫃裡應該能吃幾天。
趕上過年,鎮上的澡堂人很多,木沐三人趕到的時候,隊伍已經排的好長了。
木沐去旁邊賣票的那裡買了三張票,抱著豆沙開始跟大傻子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打發時間,偶爾遇見洗完了出來的熟人就笑著打個招呼。
排了半個多小時的隊,三人掀開帘子走進去脫了棉衣棉褲放在水泥板上,過低的氣溫頓時讓皮膚起了小粒子。
看著脫光衣服有些靦腆的不敢去他的大傻子,縱是有心理準備的木沐還是抽了抽嘴角。
澡堂是公共的,三個池子連一塊,裡面的水是流動的,正在洗澡的眾人看到大傻子身上的泥,都紛紛破口大罵
“娘哎,他最少有大半年沒搓過。”
“那不是大傻子嗎?趙家村那個傻愣子。”
“好像是,他竟然也花一塊錢來澡堂。”
“不行了,我洗不下去了,待會他一下來池子裡的水還不得變黑啊。”
破口大罵聲變成了唏噓聲。
“大傻子,早知道你也今天洗,打死我都不會進來。”趙鐵牛的聲音突然從一堆抱怨聲中傳過來。
木沐尋著聲音望去,笑眯眯的叫道:“小叔,你也在啊。”
趙鐵牛臉黑的就跟鍋底一樣,從池子裡站起身大步離開,|胯|下|的鳥兒隨著他的腳步一晃一晃的閃的木沐眼暈。
“沐子,你做好事是對的,小叔只能說要洗白大傻子真的不可能。”趙鐵牛掃了一眼傻笑著的大傻子:“十多年不變的一身臭味,大傻子,也就沐子能讓你活的像個人。”
趙鐵牛說完就匆匆邁步離開。
沒有在乎周圍人排斥幽怨的目光,木沐抱著豆沙走到池子裡,大傻子乖乖的跟在木沐後邊。
簡單的給豆沙洗了身子就讓他趴自己胸口,木沐用毛巾搓著大傻子身上的泥,嘴裡打趣著說
“洗gān淨之後穿上新衣裳准能迷倒一撥人。”
大傻子低頭洗著自己那隻殘廢的腿,臉上掛著笑:“我gān不了重活,沒用呢。”
“等會給你把鬍子颳了。”木沐轉移話題。
豆沙最後在木沐胸口趴著睡著了,一覺醒來看到眼前gāngān淨淨一張臉,笑的好看的男人,先是愣了愣才把對方跟邋遢的大傻子對上。
“哥,大傻子下巴怎麼破了?”
原本很得意自己手藝的木沐臉上一紅,尷尬的說道:“一時手滑。”
三人走出澡堂並沒有直接回家,木沐帶著大傻子去理髮店把頭髮給翦了,徹底的跟變了個人一樣,gān練清慡的大傻子還是會時不時發出傻呵呵的笑,卻讓人不會再去躲避嫌棄。
臨走的前一天木沐特地提了一袋豆奶和桂圓去看二大爺,沒有花錢,這些是外公讓他帶回來的。
說也奇怪,離過年越近,每天往大院裡跑的陌生人越多,都是給外公送禮的,全都是低聲下氣拘謹的樣子,他一直以為外公是個退休的普通gān部,經過那些事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
大年29,天空還算明朗,小雪花夾在風中飄過,並不影響人們迎接新年的心qíng。
沐木跟豆沙去河壩對面的上坡等車,大傻子拄著拐杖一路跟著,在路邊抱著沐木硬是不肯撒手。
“大傻子,我跟秋梅說了,她那些書都會給你看。”木沐拍掉大傻子肩上的雪花笑著說。
“嗯,好。”
其實大傻子個子挺高,只是因為常年拄拐杖勾著腰駝背的跡象越發嚴重,那股子蒼老和頹廢怎麼也消不掉,就算颳了鬍子理了頭髮成了一個年輕俊小伙,可眼底的倦世依然讓人忍不住心酸。
大傻子高高的舉起手大幅度的搖擺,定定的望著木沐,嘴唇一直在動,卻沒有發出一個字。
“回去吧。”沐木衝著大傻子揮手,眼中染著濕意。
車輪碾過坑坑窪窪的泥土路,被反彈起來的豆沙條件反she的抓住木沐的胳膊。
木沐被豆沙驚嚇的模樣給逗樂了,他悶聲笑笑,圈緊了豆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