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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好?大傻子垂下眸子,眼底涌著一絲極淡的波動,就像是燃盡的木炭經過狂風席捲,又帶起了點點火星子,雖然薄弱到隨時都會再次熄滅。
“你不欠我什麼。”壓低的聲音在寒風中chuī散,隱沒進冰冷的空氣里。
木沐沒聽清,扭頭問道:“什麼?”
大傻子卻低頭看著自己騰空的那隻腳,抬頭傻呵呵的笑道:“沐,腿好了能跟你一起過嗎?”
木沐神qíng呆愣,似是沒想過對方會問這個,就連瓦檐上的雪隨風飄進他的脖子裡起了冷顫都沒知覺。
“等你腿好全了,想做的事qíng也就多了,估計你會四處亂跑,然後娶媳婦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子…”
“以後的事還遠呢。”大傻子第一次打斷了木沐的話,他用手摸著頭笑道:“沐,你給我的那些書都看完了。”
“看完了?有不懂的地兒嗎?我走之前給你解釋清楚。”
大傻子臉上的笑容漸濃:“沒。”
木沐嘴角一抽,那雙小眼裡面是濃濃的嫉妒,隨後便是淡淡的憂傷,如果大傻子家沒有出事,當年也沒有發生那件事,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青年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該是驕傲成功自信的吧。
兩人沒有再說話,大傻子回到屋裡坐在椅子上,單腿站久了會撐不住,他揉著另一條瘸了的腿,目光一直落在門外面的木沐身上。
村裡的那條大路上的積雪都被清掃gān淨,經過太陽一照,餘下的雪渣子都融化了,泥巴路又經過踩踏,非常的爛,到處都是泥潭,很不好走。
豆沙繞著路邊,幾步一個跳躍的從泥坑上跳過去,口中的泡泡糖時不時的chuī起一個泡泡,一路愜意的出現在圍在一塊打雪仗的趙丫丫他們面前。
趙丫丫欣喜的把手裡的雪團扔掉,其他人也歡呼著跑過去問東問西。
豆沙把糖果和泡泡糖挨個的發給他們,一時間咬糖果的口水聲,chuī泡泡糖的聲音響了起來。
趙圓圓咯嘣咯嘣的咬完嘴裡的糖果,舔舔嘴唇問:“豆沙,你上學了嗎?”
“嗯。”
“好早啊,豆沙,你才五歲。”趙成傑睜大眼說:“我7歲上學,還是村里最早上學的呢,你比我還早。”
“哇,上學好玩嗎?外面的城市是不是特別好玩?”趙成鳳掰著自己的手指頭羨慕的看著豆沙:“我比你大一歲呢,都還沒上學。”
鄉下沒有幼兒園,都是直接從小學開始念的,原本豆沙也是按照這樣的軌跡來過。
“幼兒園學不到什麼東西。”豆沙小大人的背著手說:“從一年級開始才算真正念書。”
趙陽把脖子上的圍巾整了整,笑著問道:“豆沙,你跟沐子哥什麼時候走啊?我媽說年初一會有舞獅子的過來。”
“我們看不了,買的是29的票。”豆沙把口中的泡泡糖吐在地上,淡淡的開口:“張媽要過年回家,外公身體差了,做飯又很難吃,我哥不放心。”
趙丫丫不舍的大叫:“啊?那就是大後天呢。”
這麼快啊,幾人眼裡都寫著這幾個字。
“王小胖來了。”趙成龍突然看著前面叫道。
幾人尋著視線看去,就見一圓滾滾的紅襖小胖子像他們這邊跑過來,泥巴隨著他的腳步四處濺起。
“他回家就不怕被打嗎?”趙圓圓小聲嘀咕:“衣服都髒成那樣兒了。”
可不,一路跑來,褲腿上全是泥巴,鞋子上更是慘不忍睹。
豆沙眼看爛泥味向他靠近,果斷的後退幾步,擰著眉頭望著王小胖。
王小胖嘴巴一扁,似是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肥豬你要哭了?”趙成龍忍不住罵道:“一個男子漢能不能別這樣!”
王小胖肥嘟嘟的臉上帶著憤怒:“關你屁事,瘦猴子,我下學期就跟老師申請不跟你同桌!”
“不稀罕。”趙成龍嗤笑一聲。
“豆沙,你走的時候都沒有告訴我,太不把我當朋友了。”不去搭理趙成龍,王小胖直直的瞅著豆沙,苦哈哈的哀嚎:“虧我還哭了很久,你不知道我哭完了之後嗓子都啞了。”
豆沙從兜里拿出糖果剝開糖紙塞進王小胖微張的嘴裡:“吃吧。”
“甜。”王小胖笑呵呵的用舌頭舔著嘴裡的糖果,含糊不清的說:“豆沙,我就知道你還會跟我好。”
豆沙瞥了一眼王小胖,在他眼裡就跟故事書上的小傻帽一樣,一個糖果能看出什麼?
視線無意掃過,看到遠處走近的人時,豆沙立刻甜甜的叫道:“秋梅姐。”
“豆沙,胖了噢。”趙秋梅走過來彎身捏捏豆沙的臉蛋,開玩笑的說:“我要去看看你哥,你批准嗎?”
不等豆沙說話,趙秋梅就鬆開手邁步離開,臨走的時候還摸了摸豆沙頭頂的帽子。
豆沙望著趙秋梅的背影,扭動著眉毛抿了抿嘴角。
“胖了?豆沙好像是胖了。”王小胖繞著豆沙轉圈圈,嘴裡念念叨叨,停下腳步扭頭問其他人:“你們也發現了?”
趙丫丫啊了一聲說道:“以前臉沒這麼圓。”
“豆沙的臉成包子了。”趙圓圓躍躍yù試的砸吧小嘴:“好想咬一口。”
這句話一出,不光趙成鳳趙丫丫,就連趙成龍趙成傑趙陽都兩眼泛光的瞅著豆沙那張包子臉,想伸手去捏捏又不敢,當中最數王小胖心裡的那點念頭最深最qiáng,兩隻胖乎乎的手相互握在一起,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不動,就怕控制不住做出什麼讓豆沙討厭他的事。
“嗯?”豆沙感覺後腦勺發熱,轉身皺眉掃了一眼盯著他看的幾人:“你們都看我gān什麼?”
幾人都大力搖頭。
趙秋梅輕車熟路的踩著厚雪站在竹林邊,偷偷的看著邊擦汗邊認真堆雪的少年,心底的那股悸動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qiáng烈,就像是一顆種子悄悄的在某個角落發芽生根,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在角落觀察那人的一舉一動就會覺得滿足。
或許是宿舍的舍友那些所謂的愛qíng理論的灌輸,或許是一部部愛qíng電影裡感人肺腑的故事所帶來的影響,又或許是學校像她遞qíng書的那些男同學的告白讓她知道一件事,她喜歡木沐,很喜歡很喜歡。
想要靠近,想要像cao場那些qíng侶一樣安靜的擁抱,感受著彼此的心跳,那一定是很美妙的事qíng。
不知不覺的踏出一步,兩步,趙秋梅站在木沐身後,柔聲喚道:“沐子。”
“秋梅,你怎麼來了。”木沐放下鐵鍬抬頭笑道:“去屋裡坐吧。”
“嗯。”趙秋梅臉上一紅,低著頭跟上木沐。
心裡的那點旖旎在看到屋裡還有一人時頓時消失不見,趙秋梅擠出一抹笑容:“大傻子,你上午沒出去啊?”
往常這時候對方不都在外面轉悠嗎?拄著拐杖走的緩慢,臉上永遠是傻傻的笑容。
大傻子沖趙秋梅笑笑:“今天不出去。”
“他腳摔著了。”木沐從茶几上拿了花生給趙秋梅,搓了把臉說道:“我去找過何大哥,他不在家。”
趙秋梅詫異的詢問:“大傻子,你腳摔了嗎?”
木沐眼底溢出幾點淒涼,要不是國家的|改|革|,每戶不得已才給大傻子一口飯吃,村里人不會在乎大傻子的死活,只怕沒有人知道大傻子摔傷的事,儘管大部分曾經都受過大傻子祖輩的照顧。
書上說滴水之恩湧泉之報,那麼斗米之糧呢…
大傻子齜牙笑道:“不、不嚴重。”
“聽我媽說大嫂在外面有人了,何大哥也不知從哪打聽到的,給發現了,兩人幾乎每天都吵,家裡的東西都打爛了,大嫂還要喝農藥,村裡的人幾次勸架都被大嫂挨個的罵了個遍,後來大家也都當笑話聽了。”趙秋梅停了片刻才慢慢開口:“何大哥跟大嫂離婚了。”
“離婚?”木沐蹭的站起身,呆滯了半響又緩緩的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那何大哥他……”
趙秋梅細聲說:“大嫂每年都在外面打工,家裡都是何大哥擔著,現在清靜了,開個診所一個人過日子挺好。”
何大哥應該是回老家過年了,下午帶大傻子去鎮上診所看看,希望不會因為過年關門才好。
木沐靠在椅背上陷入了長久的沉寂之中。何大哥單獨過日子是不錯,可人終究會寂寞的啊。
“秋梅,你要高考了吧?”木沐笑問:“有理想的學校嗎?”
“我還沒有想好。”趙秋梅把散下來的一縷髮絲掠到而後,隨意的問:“沐子,你以後會在哪個城市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