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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聽近似是愛人濃qíng蜜意的呢喃,實則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糾纏。
給人一種錯覺,秦正那話裡面還有一層意思,較為隱秘,更加瘮人。
仿佛是在說,“放心,我死也會帶著你。”
唐依依的頭劇烈疼痛,她想抽根煙。
當她拿出煙來,還沒放到嘴邊,就被左側伸過來的手給拿走了。
隨後耳邊響起秦正的聲音,命令的口吻,“從今天開始,你必須給我把煙戒掉。”
唐依依的語氣古怪,“你要我把煙戒掉?”
“你別忘了,當初可是你一手教我的。”
秦正冷笑,“我教你的東西多了去了,別的怎麼沒見你提?”
唐依依的臉上閃過嘲弄。
秦正捕捉到了,他的下顎收緊,胸口遭大火覆蓋,又被他qiáng行壓制。
“秦先生,肺癌雖然不是直接遺傳xing的疾病,但是家中如果有家屬患有肺癌,或者其兄弟姐妹,長輩有病史,那么子女患病的機率會比普通人要高一些。”
“還是要多注意飲食習慣,作息規律,戒菸限酒,多吃一些抗癌食物,堅持鍛鍊,心qíng要舒暢,樂觀。”
“定期進行體檢篩查,密切關注,尤其是四十五歲以後,做好預防工作,一旦發現早期症狀,及時配合治療。”
將從醫院聽來的那些話逐一翻出來咀嚼,秦正沒放過一個字。
他的神qíng冷冽,“如果以後我發現你還在抽菸,唐依依,我保證,後悔不是你能想像的。”
唐依依的牙齒磕到下嘴唇內ròu,冷不丁那麼一下,生疼。
“命是我的,我想怎麼……”
車輪霎時極速摩擦地面,與迎面而來的一輛大貨車險險擦身而過。
急剎車聲猝然響起。
夾雜著伸出腦袋,腿肚子打擺,快嚇破膽的貨車司機語無倫次的謾罵聲。
車裡,秦正側頭,猙獰著臉怒吼道,“唐依依,你失憶了嗎?”
他粗聲呼吸,冰冷的嗓音從胸膛震出,“你的命是秦家的,是我秦正的!”
“如果你記不住,我不介意親手一個字一個字刻到你身上。”
耳朵里嗡嗡的,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唐依依的身子因慣xing前傾,還沒完全回神,她煞白著臉沖秦正發火。
“你gān什麼?沒看見前面那輛貨車嗎?啊?”
被唐依依大聲訓斥,秦正面部翻湧的怒氣一滯。
一時愣怔住了。
唐依依一聲聲喘息,慢慢從剛才受
驚的狀態里出來。
她也是血ròu之軀,同樣怕疼,怕死。
貨車的體型在她的瞳孔里出現,以一種可怕的速度放大時,她的心跳都停止了。
半響,秦正眯起眼眸,“唐依依,你敢吼我。”
那語氣里有憤怒,還有難以置信。
唐依依伸手抹額頭,一手都是細汗。
她又去摸臉,冰涼涼的。
“我是提醒你,你現在是在馬路上,前後都是車。”
秦正從鼻子裡發出一個聲音,意味不明。
“知道害怕,那就給我好好活著。”
唐依依閉上眼睛,面頰蒼白如紙。
大多癌症都不具備遺傳xing,先天的少,幾乎靠後天的生活習慣決定。
她沒把唐希的話當一回事。
小孩子才會那麼做,也只有小孩子會當真。
秦正摸煙,在點燃的時候又想起什麼,頓住,他把煙塞回去,將唐依依撈到懷裡,下顎抵著,胸膛緊貼,感受她的心跳。
一滴水珠砸向車窗,劃出一道水痕。
兩滴,三滴,越來越多……
水痕連成一片透明的水幕。
下雨了。
秦正捧著唐依依的臉,唇蹭著她,動作不輕不重,又變的兇狠,粗魯,野蠻。
鐵鏽味不出意料的出現,唐依依睜開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張臉。
見了幾十年了,早就膩了。
秦正應該也一樣才是。
唇上一痛,口腔的鐵鏽味更加濃烈,喉嚨受nüè,唐依依難受的蹙眉,有gān嘔的衝動。
秦正按住唐依依的後頸,阻止她退後,“你為什麼還是不能習慣?”
唐依依開口,吸進濕熱的氣息,“習慣什麼?”
“習慣你的粗|bào行為?”
秦正的舌尖上跳躍著兩個字,晦暗不明,“粗|bào?”
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訴她,在他這裡,她特別,獨一無二。
誰知在這女人心裡,就成了粗|bào。
秦正笑了起來,握著方向盤的手骨節泛白,“接著說。”
唐依依淡淡道,“沒有什麼好說的。”
秦正的呼吸平緩,鏡片後的眼眸里卻是一片冰寒,“跟我這麼說話的如果不是你唐依依,是別的女人,無論是哪個,我他媽早就一腳踢開了!”
唐依依笑道,“那我是不是該感激涕零?”
秦正一再收緊手指,克制想把這女人掐死,“給我坐到後面去!”
唐依依yù要解安全帶,又聽秦正那邊的車門打開,砰一聲砸上。
她被鎖在車裡。
望著窗外的雨景,模糊不清,唐依依換了個姿勢,清晰的思緒漸漸紊亂,往後倒退。
“喂,小矮子,你有爸爸媽媽嗎?”
“有,有啊。”
“騙人,你要是有爸爸媽媽,他們怎麼不來接你?”
“騙人的是小狗,我爸爸和我媽媽明天就來接我!”
“小矮子,你昨天不是說你爸媽會來接你嗎?天都黑了,我就知道你騙人,來,小狗,叫兩聲我聽聽。”
“明天!我爸媽明天一定會來的!”
“我看你是小傻子吧,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啊,是你爸媽不要你了。”
“你才是傻子!我爸媽給我買衣服,新鞋子,不會不要我的!”
永遠都是下一個明天,那時候唐依依每天看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大鐵門,盼望著看到爸媽。
這樣她就可以回家了。
她做夢都夢到爸媽來接她。
但夢終究只是夢,一睜開眼,爸爸媽媽就全不見了,她還要繼續惶恐不安,無助害怕。
直到唐依依真正記事,長大了,她去問管家,問秦正,問秦家很多人,千辛萬苦得到一個答案。
她是被遺棄的。
指甲摳進手心,疼痛將唐依依從回憶里扯開。
自己的父親去世,任誰都會傷心難過,痛哭流涕的吧。
可她在聽到那個人的死訊,見過唐希,被指責,甚至詛咒的這段時間,她的眼睛始終都是gān的。
包括現在都是。
真的哭不出一滴淚。
除非硬生生去bī迫自己想一些傷心,不得願的事,或者去自殘,這樣可能會使眼睛濕潤。
唐依依嘆口氣,她不是一生下來就對親qíng麻木,涼薄,冷漠。
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也許是在她知道不會有人來接她,唯一的念想落空,意識到多麼可笑的那一刻開始。
又或者是她看到那家人幸福快樂,在提到她的時候,用一種討論被常年遺忘在角落裡,鋪滿灰塵的某件物品的語氣開始的。
唐依依翻開包,亂找一通,她頓住,忘了要找什麼。
片刻後,秦正回來,衣和發都濕了,水順著他的斂眉,挺鼻,薄唇,稜角分明的下顎,突起的喉結,往黑色襯衫的領口裡面流淌,埋進滾熱的胸口。
四處亂竄的火焰已經被雨水的涼氣qiáng行蓋滅不少,仍有個別地方頑qiáng的燃燒。
連帶著車裡的氣流都一分為二,一半yīn冷,一半悶熱。
雨刷來回擺動,秦正側低頭,黑沉沉的目光實質化,如鋼筋打造的鐵籠子,困住睡著了的女人。
許久,他抬手,把她額前搭下來的一縷碎發撥開。
雨天,路上濕答答的,往來的車輛在雨幕中盡qíng穿梭,濺起一大片水花。
路滑,秦正沒立即回C市,他跟唐依依在酒店住下了,定的套房。
吃完飯上去,唐依依想洗漱睡覺,今天雖然不是她開車跑長途,但在車裡坐那麼長時間,又去各個醫院檢查,身心俱疲。
秦正看腕錶,不到七點。
“過來,我們聊聊。”
唐依依詭異的看他,“還是洗洗睡吧。”
她實在想不出來,和這個男人能有什麼可聊的東西。
秦正淡淡的說,“才七點多。”剛吃完飯不能立刻睡覺,這女人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當她的身體是銅牆鐵壁嗎?
他的手在腿部輕敲。
這個動作是一個指令,唐依依沒遵從,“我的腸胃不太舒服,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