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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啟之微笑著點頭,“再見。”
在唐依依走後,陸啟之臉上的笑意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失望的怒意。
差一點。
他用手抵著額頭,就差一點。
那個男人把唐依依帶走,控制的太嚴了,他根本沒有機會接近,這次好不容易成功利用塞西爾來分散注意力,誰知還是沒能得手。
酒會結束,秦正叫人把唐依依送回去,他靠著椅背,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眸子裡掠過冰寒之光,“把陸啟之帶過來。”
☆、第28章 回到地獄
四豐路上,來往的車輛絡繹不絕,人cháo在街口涌動,朝不同方向聚集,散去。
bī仄的車裡,倆個成年男人碰面,因為一個女人。
他們一個是即將三十歲,另一個是即將四十歲,這中間所差的不止是十個chūn秋,還有人生閱歷,遠遠及不了的氣魄。
陸啟之一言不發。
在看到那些人朝自己這邊走過來,以一種看似是邀請,實則威bī的姿態說有人要見他時,他就猜到是誰下的命令。
整個市,能把陸家不放在眼裡的只有秦正。
一團團白色煙霧騰起,秦正倚著皮椅,背脊後仰,周身散發著帝王之勢。
“聽我手下人說陸醫生不怎麼願意。”
陸啟之的舌頭掃過口腔內|壁,嘴裡還有很濃的鐵鏽味。
當時他半個字都沒提。
對他出手的是個叫青山的,不過就是秦正看他不順眼,無論是昨晚的電話,還是他跟唐依依的接觸。
媽的,陸啟之少有的爆粗口。
秦正的眼帘半闔,那張稜角分明的臉龐在煙霧中模糊不清。
“小孩子不懂事,分不清東西的正確歸屬權,大人還犯這種錯誤,就不太合理了,你說是嗎,陸醫生?”
額角輕微鼓動,陸啟之心裡冷笑。
“歸屬權?”
他的語調不再溫潤,清冷異常,“那是形容一件物品的,而不是用在一個人身上。”
唐依依在這個男人身邊,從來就得不到作為一個活人應有的尊重和自由。
所以她才想逃。
這點不止陸啟之,任何一個旁觀者都看的清楚。
車內氣氛驟然鋒利,倆個男人四目對視,劍拔弩張。
陸啟之繃緊神經,他承認,秦正是他見過最棘手的存在。
瘋子是很可怕的。
秦正深黑幽冷的眼眸微微一眯,他不但沒有動怒,反而笑了起來,“陸老先生身體還好嗎?”
“我在國內沒多久,老先生就很客氣的請我吃了一頓地道的福城菜。”
陸啟之的眼皮一跳。
這事父親沒跟他提過。
他審視秦正,確定那句話的真假,片刻後,得到結果。
對方的臉上有不屑之色。
秦正兀然拿出一個紙袋子,隨手扔過去。
伸手接住,陸啟之打開查看,視線飛快的往後移,他的瞳孔一陣緊縮。
早有料到秦正是有備而來,卻還是低估了對方的狠絕。
單是他眼皮底下看見的,就足以要陸家天翻地覆。
秦正憐憫的嘆息,“檢|察|院如果得到這些東西,你父親後半輩子是走不出監|獄了。”
陸啟之的臉色yīn沉。
父親行事作風向來端正,絕不可能做這種糊塗事,但是實據都擺在眼前,秦正這一手栽贓陷害玩的滴水不漏。
他閉了閉眼,“條件。”
秦正彈彈煙身,淡淡道,“我要一個完整的唐依依。”
有過去,有現在,完整的出現在他面前,而不是支離破碎的。
他厭惡唐依依拿神經病的眼神看他,逃避那幾十年發生的所有,把自己縮在殼裡,恨不得就那麼老去。
秦正從鼻子裡發出一個低哼,他每次都想把她掐死。
再這麼下去,他不能百分百保證,可以次次都能控制的住qíng緒,不傷她。
“我不懂秦先生的意思。”陸啟之捏著手指,清淡的開口,“我只是一個兒科醫生,恐怕你找錯人了。”
秦正又甩過去一個紙袋子,這次全是照片。
“兩年前,英國,陸醫生,想起來了嗎?”
陸啟之沒聽秦正說什麼,他的目光都被腳邊的那些照片吸引住了,思緒開始瘋狂倒退,
一直退到兩年前的一個午後。
帶著幾本書,陸啟之朝老師的住處走去,耳邊有嗒嗒嗒的清脆聲響,從聽覺上判斷,來人的心qíng並不愉悅,甚至抑鬱。
他微垂的眼帘里撞入一雙白色細高跟鞋,對有些潔癖的他來說,那雙鞋非常gān淨,這讓他產生些許認同。
他的視線往上移動,看到白皙的腳踝,線條均勻的長腿,很漂亮,沒有一處疤痕和印記,已經到了賞心悅目的地步。
作為一個正常男人,陸啟之也對眼前的美景感到舒服,因此他抬頭看去。
那一刻,陸啟之的呼吸慢了半拍。
在遇到面前的女人之前,他從來不覺得美如畫是可以從書里摳出來,按在現實里的。
她很悲傷,也迷茫,尤其是那張臉上,籠罩著讓人為之動容的病態。
陸啟之這輩子第一次看一個女人看呆了。
她一定有很多故事,陸啟之想。
當那個女人與他擦肩而過,一縷黑色髮絲被風拂起,輕輕划過空氣,陸啟之無意識的伸手去碰,那絲癢意從指尖離去,他聞到了百合盛開的香味,也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為那一眼的悸動。
幾乎是用跑的,陸啟之打開門,胸口起伏很快。
“老師,剛才那個女人是……”
“小陸啊,你來了正好。”章為蒼老的聲音裡帶著慎重,“老師有件事要叮囑你去做。”
陸啟之隱約覺得是和那個女人有關,他放下書,手心裡有一層薄薄的汗。
“老師,什麼事?”
章為把鼻樑上的老花鏡摘下來,捋了幾下花白稀疏的頭髮。
“老師這一生也算過的如意,舒坦,沒什麼求而不得的遺憾。”
“你也清楚,老師現在每天就是種種花,和你聊聊天,早就不再接待任何人了。”
陸啟之心下瞭然,老師在這偏僻的小鎮生活,隱姓埋名,很早就拒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邀請和探望。
他也是一次機緣巧合,才有幸獲得認可,成為對方唯一的學生。
只是,老師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難道那個女人是想……
陸啟之正猜測著,就聽到他的老師話鋒一轉。
“但是……”章為喝了口涼茶,“老師欠過一個人qíng,現在那孩子上門索要了,不能不還啊。”
陸啟之已經斷定心中的猜測,“老師,你的意思是?”
章為語氣嚴肅,“你先答應老師,今後絕不把這次的談話內容向外人透露一個字。”
陸啟之抿嘴,“好。”
章為這才jiāo給他一份資料。
快速看完全部信息,陸啟之的心跳的有點快。
原來她叫唐依依。
她想忘掉過去,擁有一個全新的人生。
“老師跟那孩子說了,她也同意了。”章為說,“你來負責。”
陸啟之愕然道,“老師,為什麼你不親自……”
揮手打斷他,章為嘆口氣,“老師老了。”
陸啟之的眉頭跳了跳。
“老師,這不是一個輕鬆的催眠過程。”
想將整個記憶領域都替換了,需要兩到三遍,甚至更多的重複誘導工作,確保沒有一點誤差。
否則後果很有可能會破壞對方的jīng神領域。
他沒試過。
章為卻很放心,“老師知道以你的能力,可以勝任。”
幾天後,陸啟之又一次看到那個女人,她還是一個人,身形比上次還要消瘦,臉色也白的越發透明,仿佛下一刻就會隨風而逝。
“唐小姐,我是章老師的學生,陸啟之。”
“你好,陸先生,我是唐依依。”
聲音細細柔柔的,裹著微風,陸啟之握了一下她微涼的手,隨後便鬆開了,他跟著她去海邊,從這頭走到那頭,留下一串串腳印。
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並不熟悉。
陸啟之側頭,風chuī的白襯衫翻動,微亂的髮絲下,他的眼睛黑亮,目光溫柔,“唐小姐,你喜歡聽海的聲音嗎?”
唐依依望著大海,“不討厭。”
不討厭和喜歡並不能用等號連到一起,既然如此,那為什麼跑到海邊?陸啟之挑眉,帶著幾分驚訝。
似是明白他的困惑,唐依依說,“這會是我最後一次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