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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覺得怪異,她就越沒辦法忽略。
對於一個從未蒙面的人,心裡不應該只有陌生嗎,為什麼會有別的感覺?
想的出神,唐依依沒發覺秦正突然放慢腳步,她撞上去,鼻子和臉磕到他的後背,生疼。
“很疼是嗎?”秦正單手cha兜,淡淡開口,“那就看著路,別給我想一些不該想的東西。”
唐依依吸口氣,不止是疼的,還有對這個男人扭曲的占有。
不但要限制她的行動,還想約束她的思維?
揣著亂七八糟的qíng緒站在花園,唐依依看見了一個美國男人,對方正在沐浴陽光,神qíng享受。
“美麗的小姐,早上好。”
“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斯伯特紳士風度十足,“我叫斯伯特,來自美國洛杉磯,很高興認識你。”
唐依依沒有從美國男人身上感覺到危險,甚至莫名的放鬆,“你好。”
傭人端過來茶具和水,唐依依坐在亭子裡煮茶。
秦正跟斯伯特各坐在一邊,中間放著一副象棋。
看到美國男人手執棋子,像模像樣,唐依依多瞅了幾眼,對秦正那邊,她一眼沒瞅。
秦正那尊大佛面無表qíng。
“我第一次來中國,就被中國的山水,美食吸引住了。”
斯伯特開始講述他的經歷,風趣,幽默,讓唐依依的注意力分散過去,放鬆下來,做一個傾聽者。
“前往坨山那次,我遇到了一位和唐小姐一樣美麗的姑娘,她人很善良,會煮美味的食物,還會教我學習中文……”
陽光燦爛,微風徐徐,天氣很好,讓人心qíng舒適。
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唐依依,她一直在聽那個美國人說話,手上的動作放慢,渾然不覺。
耳邊忽然摻雜了一道清脆聲響,夾在風裡,若有似無。
唐依依聞聲望去,發現斯伯特手裡多了一塊鑲金的懷表,樣式古樸。
懷表蓋子一開一合,反覆不止。
那聲音不大,卻能蓋過美國人的話聲,穿透一切雜音,絲絲縷縷的流入耳膜。
唐依依無意識的望著懷表,長卷的眼睫隨著蓋子的開合顫動,手裡提著的茶壺口偏離茶杯,茶水滴滴答答濺到桌上,她的眼皮越來越沉重……
唐依依做了一個夢,很長。
在夢裡,她害怕,不安,無助,快樂,幸福,那些qíng緒先後湧出,和一個個畫面一起。
醒來時,風沒有停,陽光正好。
依然坐在椅子上,唐依依一動不動,整個人的狀態近似迷茫,仿佛還在夢中,不曾醒來。
斯伯特已經走了,亭子裡只有秦正一人,獨自待著,品一壺茶,從滾熱到冰涼。
之前斯伯特對唐依依進行催眠時,他沒走,聽到了所有,包括唐依依對他的厭惡。
斯伯特說唐依依的主意識非常堅定,她給自己鑄造了四面圍牆,與秦正的世界隔絕,自願選擇封閉。
想一下子就要牆壁四分五裂不可能,只能先鑿開一個孔,慢慢等待裂fèng擴大,直到最真實的她無處可藏,不得不重見天日。
因為唐依依當初是自我要求調換記憶的,現在除非也是她要求那麼做,否則不能全部換回來。
就在亭子裡,秦正的注視之下,斯伯特將秦正提供的片段輸入唐依依的腦海,打亂了她現在的完整記憶庫。
接下來,她會被迫根據腦子裡的記憶碎片去懷疑,究竟是全部想起來,還是又一次逃避,全看她自己,沒有人能gān涉的了。
秦正的目光始終困住唐依依,窺視她的內心,在那層明亮之下,腐爛透底。
而那層明亮是她自己變幻出來,鋪上去的,他現在要qiáng行撕掉。
哐一下,杯蓋掉到地上,唐依依驚醒,她霍然站起來,往外面走,步伐急亂。
秦正半眯眼眸,目睹唐依依穿過小橋,越過水池,身影慌亂,他抬了抬手。
假山旁的青山領命。
半個多小時後,唐依依出現在一家孤兒院,她找到院長,開門見山。
老院長撫了撫老花鏡,“這裡曾經遭過一次大火,辦公室里的很多檔案都沒了。”
“沒了?”唐依依急忙問,“那我的呢?”
老院長搖了搖頭。
唐依依呆住了。
平慶孤兒院在二十年前搬遷過幾次,原山孤兒院在十幾年前的地震中倒塌了,向希孤兒院六年前發生過一次大火……
腦子裡猝然出現一段內容,唐依依撫住桌角,臉色刷白。
老院長擔憂的問,“孩子,你怎麼了?”
唐依依吃力的擠出一個笑容,“沒事。”
她慢慢起身,“院長,我先走了。”
老院長望著望著,自言自語道,“老了,記憶差了,我怎麼就沒印象……”
離開孤兒院,唐依依站在路口,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她的腦子很亂,有什麼東西硬塞進去了,bī的她無法冷靜下來。
怎麼回事?
唐依依抿緊嘴角,會不會和那個叫斯伯特的美國人有關?當時她明明是在煮茶,也不困,怎麼就睡了……
是懷表的聲音!
驀地,唐依依想到一種可能,她的神qíng變了又變。
之後,沉澱的是混合著驚恐的迷惘,因為揮之不去的那個夢,一幕幕清晰的仿佛就在昨天。
不遠處的青山打電話匯報qíng況,“先生,唐小姐在路口。”
那頭沉默了一瞬,“看好她。”
收回手機,青山繼續監視。
唐依依回了公寓,她把自己關在房裡,從正午到傍晚,整整一下午都沒出來。
“我是不是瘋了……”
chuáng上抱著雙腿的唐依依喃喃自語,不然為什麼控制不住去懷疑自己的人生?
唐依依下樓時天都黑了,她在小區的螞蟻雕像那裡碰到陸啟之,兩人打了個照面。
陸啟之先打破寧靜,“你怎麼穿這麼少?”
唐依依這才感到冷,她身上穿的還是那身運動套裝,經不起夜風的襲擊。
肩頭一沉,一股gān淨的氣息撲到鼻子裡,唐依依抓住披在身上的那件男士外套,“不用了,我馬上就……”
“披著吧。”陸啟之輕蹙眉心,“晚上風大。”
他的聲音裹著夜色,格外溫柔,讓人不想拒絕他,令他失望。
唐依依盯著陸啟之,今天之前,她沒關注過,現在她發覺,陸啟之的聲音和那個美國人有一點相似。
同樣擁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力量,能清晰帶動別人的qíng緒。
“你知道什麼是催眠嗎?”
短暫的緘默過後,唐依依徒然蹦出一句話。
陸啟之面不改色,“略有耳聞。”
唐依依也是面不改色,似乎是隨口一問,“說來聽聽。”
“就在這裡說?”陸啟之輕輕一笑,“找個地方坐下來喝點東西吧。”
唐依依雙手放進運動上衣口袋,“好。”
她轉過身,錯過了陸啟之的臉上一瞬間的凝重,以及……yīn沉。
他們坐進附近的一家咖啡廳,靠後的角落,僻靜。
陸啟之喝了口咖啡,苦澀的厲害,“依依,為什麼突然對催眠有興趣?”
唐依依說,“看過一部有關催眠的電影,覺得很神奇。”
眼角的細紋蘊開,陸啟之失聲笑道,“電影用了誇張的色彩。”
唐依依看著陸啟之,拋開他對自己莫名其妙的關注,這是她見過笑的最溫柔的男人。
都說相由心生,他應該是一個善良的人。
“我是因為一本書才了解到的。”陸啟之說,“好奇,神秘,導致我接觸的越多,就越覺得奇妙。”
唐依依的眼睛一閃,所以書架上擺著那麼多相關的書,也可以說的通。
“催眠和催眠不同,在那種狀態下,記憶,知覺都極易受到暗示。”
“如果有個人在那時候暗示你,那麼你會產生相對的反應。”陸啟之的語速始終保持一個頻率,不快不慢,就像是在把書上的內容讀給唐依依聽,僅此而已,“那是一種絕對誘|導的過程,在自願的前提下,完全配合,可以通過刺激來改變心理變化……”
聽完他的解釋,唐依依頓了頓,用隨意的口吻說,“真的可以由催眠來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陸啟之端起咖啡,滯在半空,好一會兒,他才端到唇邊,抿了一點。
凝視著唐依依,半響,陸啟之卻是搖頭。
不知道,還是不可能?唐依依剛想詢問,掃過去的目光捕捉到玻璃窗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