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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旅行,想走就走,想停就停。
挺好的。
就是缺個可以說話的人。
路過一處叫賣豆腐花的攤位,張小暉摸出三個硬幣,買了一碗。
在旅遊景點,這個價格算實在了。
豆腐花白白的,上面有一點蔥花和蝦皮,香味誘人。
張小暉握住塑料勺子,還沒挖到豆腐花,一隻大手忽然從她背後伸過來,將她手裡的小碗拿走。
這一幕發生在眨眼間。
張小暉措手不及,她錯愕的轉身。
不該出現的男人大口喝豆腐花,如風捲殘雲,他含糊不清道,“我快餓死了。”
張小暉蹙起眉頭,“季時,你怎麼會在這裡?”
喉嚨里竄出的話在舌尖上打了個轉,又吞回去,季時把小碗扔垃圾桶里,“出差。”
出差?張小暉面露狐疑,季時的下巴周圍冒了一圈淺淺的青色,眼睛裡有血絲,微卷的幾縷短髮懶懶的搭在額前,帶著一夜沒睡的跡象。
但是,季時的目光黑亮,炙熱,像兩團火。
怪異的讓張小暉渾身不自在。
季時任由張小暉打量,他一路開車過來,只在休息站簡單洗漱了一下,澡沒洗,鬍子沒刮,衣服沒換,現在渾身難受。
每一次他踩在崩潰的邊緣,下一刻又撤回去。
連他本人都覺得不可思議,可以忍到這個程度。
他敢肯定,他去酒店收拾,張小暉絕對會跑,再找到人又要費一番功夫。
“看夠了?”
張小暉的脖子收回原位,她轉身離開。
季時跟著她,走下石橋,繞過一個賣雕刻品的鋪子,停在路中間。
張小暉扭頭,“別跟著我。”
季時甩出一個“你在逗我嗎”的表qíng,“張小暉,你講不講理,這路又不是你家的,你可以走,就不准我走了嗎?”
張小暉,“……”
她的呼吸有些輕喘,季時的出現不是巧合。
“你知道了。”
季時眨眼,“知道什麼?”
張小暉瞪過去,那副“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樣子她了解,就是驗證了她的話。
竟然連季時都知道了。
她不過才和明修分了,傳開的速度就跟裝了喇叭一樣。
“你走前面。”
季時的嘴角清晰的一抽。
走進左邊的巷子裡,他回頭,人果然沒醒了。
過了幾分鐘,季時發現目標。
張小暉正在為擺脫季時鬆口氣,她四周看看,腳步又變的輕快起來。
像從前那樣,在季時面前肆意表露qíng緒是不可能了。
在迂迴曲折的巷子裡遊走,張小暉行至盡頭,面前是碧清的湖水,映著成排的房屋,光禿的樹木,泛青的天空。
湖邊有一些學生在寫生,擺著小馬扎,水桶,五彩斑斕的調色板,他們在畫紙上塗畫,有說有笑,每個人都是興致勃勃。
圍觀的也有不少,指指點點的。
卻並不影響美如畫的湖水。
被眼前的景色吸引,張小暉拋開那些煩心事,拿相機拍照。
她不知道,身後不遠處,有個鏡頭對著她。
季時按確認,他看看照片,不滿意。
沒過多大會,手機里全是張小暉。
在張小暉靠著牆停腳休息的時候,季時翻翻照片,百分之九十都是張小暉的背面。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技術真的很渣。
季時再抬頭,那裡的人又沒影子了。
“你到底想gān什麼?”
背後冷不丁冒出一個聲音,季時的手指一抖,差點把手機扔池塘里。
“嚇我一跳。”
張小暉一言不發,季時在跟蹤她。
“不說實話是嗎?”
季時問的意味深長,“你真想聽實話?”
聽他這麼一說,張小暉心裡就不那麼淡定了,“說吧。”
季時彎著腰背,湊近凝視,吐出的聲音微啞,“小暉,和我jiāo往怎麼樣?”
張小暉的臉色一變。
她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個答案。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我看著像是在說笑話?”
季時的唇驟然抿直,鋒利的弧度,透著不悅和bào躁。
張小暉也不說話,指甲劃著名手心。
“你明知道我跟明修……”
季時打斷,“你和他什麼?”
張小暉猛地偏開頭,將視線轉移,她想起來,她已經和明修結束了。
“你單身,我未娶。”季時給張小暉分析,“多合適。”
張小暉說,“我對你沒那個意思。”
季時皺著眉頭,“那就慢慢處,處到你對我有意思。”
張小暉又把視線移回去,沉默的看季時。
他們認識有多少年了?她都記不清,還要一年年去算。
突然跑來問她願不願意和他jiāo往,這比一個路人向她表白要驚悚太多了。
難道是因為上次那件事?愧疚?可憐她?
張小暉的心思浮現在眼中。
“別拿那種眼神看我。”季時嗤笑,“我沒那麼有愛心。”
張小暉把手放進口袋裡,她認真的說,“季時,我一直把你當朋友。”
“朋友?”季時低頭靠近,在張小暉耳邊說,“我們上過chuáng。”
分享過,感受過彼此最隱|秘的部位,所以他們做不成朋友了。
張小暉的手一揚。
舌尖掃過口腔內|壁,季時厲聲道,“張小暉,你能不能別總是打一邊?”
張小暉的身子顫抖,臉發白。
看她這麼不好受,季時心裡自責,他馬上道歉,“我錯了。”
張小暉的膝蓋一彎,人往地上跪去。
季時及時摟住她的腰,“小暉你怎麼了?”
周圍的遊客在看熱鬧,吵架的qíng侶經常見,那麼帥的男的沒見過。
那些人看見女的好像暈倒了,都七嘴八舌的議論。
“是不是有什麼病啊?”
“有可能,你看那女的,臉白的跟紙一樣,一點血色都沒有。”
“我就說嘛,那男的怎麼可能跟她在一起,估計是因為同qíng她。”
“同qíng?偶像劇看多了吧,你看那男的,明顯就是有錢人,那種人都是玩玩的,怎麼可能有同qíng心。”
季時冷眼一掃,眼神如削尖的冰刀。
大家感覺頭皮一麻,涼颼颼,他們都尷尬的散開。
耳邊沒了厭煩的噪音,季時面上冷靜沉著,心裡焦躁不安,“張小暉?”
他拍拍懷中人的臉,觸及的是一片濕涼。
張小暉醒來是在醫院。
窗邊立著一道身影,高高的,她抬手去摸眼鏡。
帶出的動靜讓窗邊的人轉身。
“說你是低血糖。”
張小暉的嘴角輕輕一帶,不知道是什麼意味。
“不過,我已經給你聯繫過了。”季時的眉頭深鎖,“回a市再檢查一遍。”
“用不著。”張小暉說,“你別在我面前晃,我就沒事。”
季時邁著長腿過來,“那不行。”
顯然聊不下去,張小暉坐起來,抓到外套穿上,她低頭扣扣子。
忽然察覺有道視線直刺過來,禁錮那片空間,火辣辣的。
張小暉緊張道,“你看什麼?”
季時慢悠悠的說,“你以為我在看什麼?”
張小暉戒備的盯著季時,好像他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豺láng虎豹。
季時伸手一指,“第二顆扣子上有線頭。”
張小暉低頭,果然有一小截線頭飄在外面,不細看容易忽略,她感到無語。
往前坐了一點,季時說,“你多大了?”
張小暉不明所以。
季時重複問,“張小暉,你多大了?”
張小暉說,“二十六。”
季時挑眉,“我呢?”
張小暉看白痴一樣看他,“你不知道自己多大?”
季時的面部肌|ròu|抽|動,他就不該指望這女人能對他有一點關注。
其實張小暉知道季時多大,跟她同年,生日差一天,上學時候沒少為這事鬧,所以她有印象。
“我們都是成年人。”季時循循善誘,“應該去面對已經發生的事,而不是選擇逃避。”
張小暉沒有逃避。
她就是難受,覺得那種算計很噁心。
因此在季時提起的時候,她才會有那麼大的qíng緒波動。
“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