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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暉。”
在季時叫魂似的叫第三遍時,張小暉終於抓狂,“別煩我!”
她還在沖奶粉。
季時,“……”
最後季時小侄子打噴嚏帶出來的鼻涕還是張小暉擦的。
來之前,張小暉滿腦子都是宋明修的影子,她傷心,難過,現在因為逗小寶寶,那種失落的qíng緒沖淡了一些。
除了逗小寶寶,張小暉就剩跟季時拌嘴了。
“你什麼時候變成……”張小暉把奶瓶給小寶寶自己抱著喝,她輕聲問季時,“現在這個樣子的?”
她本來想用一下洗手間,卻在看清裡面的擺設後退了出去。
那洗手間很空曠,gān淨的嚇人,沒有一點生活氣息。
在張小暉看來,洗手間裡就是放毛巾,牙刷,香皂之類的生活用品,擺在方便使用的地方。
季時的洗手間就是一個藝術品。
回想吃飯時的行為,張小暉不知道說什麼好,安慰又覺得不痛不癢,而且,面前這人似乎並不認為那是一種困擾。
並不意外張小暉那麼問,季時難得的直接面對,“忘了。”
他已經習慣隨身攜帶消毒噴霧,習慣跟清潔劑,消毒水打jiāo道,也習慣一天沖洗多次。
張小暉斟酌著說,“你家人沒有感到奇怪嗎?”
季時聳肩,“他們看久了。”
張小暉說,“你沒jiāo往過朋友?”
“我是一個成年男人。”季時流暢的下顎線條與突起的喉結勾出xing感的弧度,“身心健康。”
張小暉承認,季時擁有優質的外表,可以輕易獲得異xing的好感,她推了一下眼鏡,“那你就沒想去改變嗎?”
她覺得愛qíng的力量是偉大的,能毀了一個人,成就一個人,也能改變一個人。
季時仿佛聽到了多大的笑話,“不可能。”
沒有人能讓他改變自我。
季時的房子每個角落都有專業人員在規定時間進行消毒清洗,絕不能有任何異味。
他要求一切整潔有序,不允許出現絲毫和規整無關的東西。
更別說髒亂了。
張小暉自由散漫,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條條框框,那種束縛會讓她喘不過來氣。
一起長大,又在多年後重逢,他們幾乎是兩個極端,應該連做朋友的可能都沒有。
但他們卻可以彼此毫不保留,以真xingqíng相jiāo。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東拉西扯了會,空氣里瀰漫出一股怪味。
罪魁禍首還在抱著奶瓶咕嚕咕嚕喝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季……季時……”張小暉指著小車裡的小寶寶,“……他拉了。”
季時的臉色鐵青,“我鼻子能聞的到。”
張小暉的臉色也不好,“那怎麼辦?”
季時繼續坐著,“不知道。”
張小暉也繼續坐著,“要擦洗吧。”
她一扭頭,椅子上的男人已經跑了,跑太急,差點撞到桌角。
張小暉,“……”
第5章 無路可走
從季時家離開,張小暉開車去了一趟超市。
晚上八點多,超市的每層都充斥著嘈雜聲。
張小暉推車去電梯,直奔二樓,她突然想吃泡麵了。
如願買了大包家庭裝的□□香辣牛ròu面,張小暉又去找老gān媽。
她在國外待了那麼多年,也沒能改掉喜歡吃辣的口味。
有些東西一旦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再想切割掉,就變的很難了。
張小暉推著小車,穿行在一排排架子中間,零食的品種添多了,眼花繚亂,她一路看,一路拿。
從前能吃上水果硬糖就是幸福。
一毛錢兩個,張小暉記得清清楚楚,小超市里最常見的糖果就是各種口味的水果硬糖,甜絲絲的。
張小暉經常在校服口袋裡揣著水果硬糖,隨時想吃都可以。
那種硬糖咬起來發出清脆聲響,能上癮。
和宋明修在一起之後,張小暉自己就沒買過。
因為宋明修每天早上都會把兩顆水果硬糖塞在張小暉的課桌里,還會放一個小紙條,叮囑她不許多吃,對牙齒不好。
一天一天堅持,從沒忘過。
張小暉的腳步一轉,去稱了半斤水果硬糖。
她低著頭,站在角落裡,鼻頭酸酸的。
口袋的手機嗡嗡震動,張小暉吸吸鼻子,她摸出手機一看,不是誰的電話,是移動公司的業務提醒。
手機餘額不足,已停機,張小暉懵圈了,她不得不提醒自己,回去還要jiāo話費。
張小暉經過男士服裝區,她頓了頓,過去無數次幻想過,暗暗下決定,將來工作了,就給宋明修買一身新衣服,新鞋子。
那時候宋明修家境不好,用剩下的鉛筆頭,起毛邊的袖口,洗褪色的衣服,不合身的褲子是他的全部。
他勤奮刻苦,心思都在學習上面,課桌周圍堆滿了許多書本試卷。
每天第一個去教室的是他,最後一個離開教室的也是他。
張小暉和宋明修不同,她屬於不用每天做大量試題,努力背單詞就可以名列前茅的那種類型。
她最喜歡捧著故事會,讀者,知音看,然後把自己的感悟寫在筆記本上,享受那個過程。
那時候張小暉剛被班主任安排坐在宋明修前面沒多久,有一天中午,張小暉無聊的趴在桌上看鬼故事,椅子被輕推了一下,伴隨一道靦腆的聲音,“課代表。”
張小暉正看的入神,她被宋明修的聲音嚇的大叫,白著臉轉過去瞪他,“gān什麼?”
宋明修的耳根慢慢紅了,“課代表,你能不能幫我解一道題?”
“可以啊。”張小暉很慡快,“哪道題?”
宋明修把書和紙筆拿到張小暉面前。
那是第一次,張小暉知道宋明修的字很好看,跟季時如同jī爪子抓的,完全是一天一地。
張小暉看看用筆劃了線的題目,刷刷刷寫公式,將每一步都寫的特別詳細,認真講給宋明修聽,像個嚴肅的小數學老師。
宋明修露出清朗的笑容,“謝謝課代表。”
張小暉說,“宋明修。”
宋明修抬頭,碎發掃過眉眼,“嗯。”
張小暉咧嘴笑,笑容燦爛,“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宋明修一雙眼睛漆黑,“好。”
他抿了抿唇,“你剛才在看什麼?”
張小暉眨眼睛,“鬼故事。”
她立馬把桌上的書拿給宋明修,“就這個,你看過沒有?”
書面是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穿著紅衣,舌頭伸的老長。
宋明修搖頭,“沒看過。”
張小暉滿臉期待,“那你想不想聽我說一個?”
宋明修配合的點頭,“想。”
漸漸的,宋明修找張小暉講題的次數多了,那是他們關係拉近的開始。
很久以後,張小暉才知道,宋明修問的那些題他都會,他是找藉口跟她說話。
張小暉記得宋明修告訴她,說第一次講題,他一個字都沒聽進耳朵里,就顧著看張小暉握筆的手了。
十指纖細,指甲修剪的平整,指尖圓潤,透著粉色。
宋明修很喜歡她的手,說牽著就想那樣過一輩子,不想鬆開。
從那以後,張小暉對自己的雙手多了一點在意,修剪指甲也勤快多了。
十年過去,一直到現在,張小暉還是會很重視自己的雙手,只是當初說牽她的手走一輩子的人已經鬆開了。
過去的,現在的,所有的都一同瘋狂的席捲而來,張小暉頭疼的走不了路,心跳的厲害,呼吸一聲一聲急促,她急忙扶住推車,手指關節突起,泛白。
天旋地轉,張小暉的眼前一黑,她突然跪了下去,對面正提著籃子過來的男人立刻後退,生怕張小暉訛詐他,賴上他。
“哎你,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頭頂有一道陌生的女聲,張小暉的呼吸黏濕的不成樣子,她的嘴唇抿直,痛苦,難受。
穿著超市工作服的大媽熱心腸的說,“我扶你起來吧。”
張小暉一手攥著推車扶手,另一隻手被大媽拉著,她吃力的說,“謝謝。”
大媽忙擺手,“不客氣。”
“小姑娘,你是不是餓的啊?”大媽看的直搖頭,“餓過了吧?”
“不是。”張小暉露出虛弱的笑容,“我這只是頭疼的老毛病,一會就好。”
她的臉上沒有血色,又感激的重複一聲,“阿姨,剛才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