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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撫著微微突起的肚子,李蘭的胸口大幅度起伏,神qíng充滿失望,“蘇長洺,你寧願去相信一個下人,也不信我?”
“我是跟你女兒關係一般,也確實對她懷恨在心,但那什麼掃把星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也是道聽途說的好嗎?”
她嘲諷的笑出聲,“蘇長洺,別把你們蘇家人自己的屎盆子扣我頭上。”
蘇長洺看過去,眼神複雜,“我就問你,是不是?”
李蘭放在腿上的手攥緊,“不是!”
蘇長洺卻不為所動,“蘭兒,你敢拿我們未出世的孩子發誓嗎?”
李蘭身子一晃,指甲摳進手心裡。
第56章
下人們都被支開,大廳只有蘇長洺和李蘭。
二十多年的夫妻,從來沒有這麼僵過。
李蘭的臉色蒼白,她從椅子上站起來,一言不發的轉身就走。
蘇長洺喊她,“站住。”
李蘭腳步不停。
蘇長洺皺了皺眉,快步攔住李蘭,“外面下著大雪,你出去gān什麼?”
他還是關心她和孩子,李蘭沒直視蘇長洺,似是在躲什麼,嘴上說著氣話,“既然這個家容不下我,那我就回娘家。”
“回娘家?”蘇長洺的神qíng嚴厲,“下雪天路滑,出行有多不安全,你不知道?”
李蘭的臉色變了變。
感覺孩子踢了自己一下,她無意識的要跟蘇長洺分享。
話到嘴邊的時候,李蘭又給咬碎了,全部吞進肚子裡。
蘇長洺盯著李蘭的臉,不放過任何一處變化,“你不敢正眼看我,你在心虛。”
“我心虛什麼?”猛地抬頭,李蘭立刻反擊,“蘇長洺,你不要信口雌huáng。”
她的呼吸顫的不成樣子,“我絕不會拿孩子發誓!”
“不過是一句話。”蘇長洺搖了搖頭,“如果你心裡沒有鬼,又怎麼會不敢。”
李蘭掐著手心,隱隱掐出血痕。
蘇長洺不再看李蘭了,那眼裡的失望藏不住。
他搓了搓滿是皺紋的臉,一下子老了十歲,“我不配做一個父親。”
那句話里摻雜著太多的qíng感,有苦澀,可笑,憤怒,愧疚,難過。
李蘭渾身一顫,腳在地上扎了根,一步都挪動不了。
“小夏幾歲的時候,單純天真,什麼都不懂,世界也很gān淨。”蘇長洺望著虛空,“大人的憤恨不該qiáng行闖進她的世界,她承受不住,那樣會在她的心靈上造成巨大的傷害。”
李蘭垂下眼帘,她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從五官到氣質,將小家碧玉體現的淋漓盡致。
此刻李蘭被璀璨奢華的吊燈一照,那光太明亮了,她有種無處遁形的感覺。
“楚成遠說的沒錯,這房子當初是翠鈴留給小夏的,可是這些年她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少,”蘇長洺捏了一下眼角,“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太自私了……”
說到後面,他的聲音有些發哽,“你要做母親了,應該能體會到我的心qíng。”
半響,李蘭笑了笑,“你就是不信我。”
“說那麼多,你覺得是我把你女兒趕出家門,不讓她回來的,蘇長洺,你捫心自問,我有一次在她面前發火,跟她起過衝突嗎?”
蘇長洺背著手,“誠實是人最基本的東西,你做不到,以後怎麼教你的孩子?”
臉上的溫度滾燙,近似難堪,李蘭像是被人掐住脖子,拎在半空,喘不上來氣。
她慢慢走到沙發那裡坐下來,手放在肚子上,輕輕撫摸。
“蘇長洺,你不就是想bī我承認嗎?”李蘭閉上眼睛,似是疲了,“是,都是我做的,行了嗎?”
“不想跟我過了,就去找你女兒吧。”
蘇長洺手攥成拳頭,早在聽老莊說的時候,他就有了答案,只是他的心裡有另一個聲音在不停的提出質疑。
夫妻一場,蘇長洺更願意接受那是假的,是老莊記錯了,他想聽李蘭親口否認,擺出證據,讓他無力反駁。
但她沒有,而是一味的躲避。
現在更是一副他嚴刑bī供,她被迫認罪的姿態。
到了了,還是不知悔改。
蘇長洺如果再繼續欺騙自己,哪一天到了地底下,就真的無顏去見楚翠鈴和父親了。
大廳響起聲音,聽不出qíng緒,“明天雪停了再走。”
李蘭不敢置信的抬眼,蘇長洺已經轉過身,留給她的背影蒼老了許多。
她呆在那裡,而後是一片悽惶。
晚飯的時候,張嬸去書房敲門,“老爺,夫人一口飯都不吃。”
裡面傳來蘇長洺的聲音,“不吃就不吃吧。”
“那怎麼能行啊?”張嬸急著說,“夫人現在五個多月,正是孩子需要營養的時候,回頭萬一耽誤了發育……”
門突然打開,蘇長洺,“她幾十歲的人了,自己沒個輕重,還需要人監督?”
張嬸噤聲。
蘇長洺回去,拿了椅子上的大衣穿上。
張嬸小心開口,“老爺,都這麼晚了,還要出門嗎?外面的雪還下著……”
蘇長洺已經下樓。
張嬸嘆氣,老爺跟夫人感qíng一直很好,又處處包容夫人,他們吵架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為的什麼事,鬧的那麼僵。
張嬸邊走邊想,小姐有段時間沒回來了,要是她在,興許能緩緩家裡的氣氛。
蘇長洺半夜回來,一身酒氣。
他沒去臥房睡,只是在沙發上躺到天亮。
雪沒停,斷斷續續的飄落著,風一chuī,涼意往眼睛裡滲,讓人冷到萬念俱灰。
李蘭帶著伺候她的倆個下人回了娘家,行李不多,就是冬天換洗的衣服,不超過一周的樣子。
不知道是做給蘇長洺看的,還是給娘家人的jiāo代。
整個家就剩蘇長洺。
他忽然覺得家裡比雪地里還冷。
那種冷就像是往心裡灌了冰塊,穿再多衣服,空調打高多少都暖和不起來。
蘇長洺打給女兒,電話打不通,他連續打了幾次都一樣。
過了一會兒,他打給沈肆。
那頭傳來聲音,“餵。”
“我是小夏的爸爸,她的手機打不通。”蘇長洺問,“你們最近都還好嗎?”
沈肆沉默。
不是好與不好可以形容的。
蘇長洺在大廳走動,“上次我聽你說小夏失眠,現在好些了吧。”
他哪裡知道,嘴裡關心的一句話刺到了沈肆的某根神經。
隔著手機,蘇長洺都發覺到一絲不尋常,他yù要詢問,那頭已經掛了。
蘇長洺對著嘟嘟聲發愣,他剛才隱約聽到一個尖叫聲,好像是小夏。
待不下去了,蘇長洺去了趟學校。
白明明看到來人,一臉詫異,他哈了口氣,回答對方的問題,“叔叔,我是真不知道。”
蘇長洺不信,“白老師,我知道你跟小夏jiāoqíng深,她有個什麼事都跟你說。”
白明明的鼻子凍的發紅,“叔叔,我們別站雪地里了。”
他逕自跑進不遠處的樓道里,蘇長洺抬頭看看漫天雪花,跟了過去。
白明明低頭跺著鞋上的雪,聲音有些模糊,“叔叔,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蘇長洺停下拍肩頭雪花的動作,“你說。”
白明明還在跺腳,眉眼被額前的劉海遮掩,看不清,“據我所知,小夏很缺愛。”
“她呢,有家不能回,有事也不跟家裡說,能自己扛就扛著,扛不了就認命,她過的很辛苦。”
年輕人的目光看過來,蘇長洺無地自容。
在他心裡,女兒從小就獨立,有主見,卻成了他忽視冷落的藉口。
久而久之,他成功自我催眠,連虧欠都不去想。
一時間,蘇長洺啞口無言。
看了眼不說話的中年人,白明明把手揣進羽絨服口袋裡,“叔叔,我是跟小夏關係不錯,但我畢竟不是她的家人,有些東西還是只有您能給她。”
“親qíng這東西很神奇的,不要小看它的存在,有時候蘊藏的力量可以把一個人擊倒,也能重新站起來。”
蘇長洺察覺到不對勁,再聯想到那聲尖叫,他頓時慌了,“是不是小夏出什麼事了?”
白明明不跺腳了,“沒有的事。”
他看手機,“叔叔,不行了,我得先去上課了。”
蘇長洺喊道,“等等——”
白明明沒回頭,“叔叔,李阿姨現在不是懷著孕嗎,那麼大歲數肯定不容易,您還是多陪陪她吧,這要是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又得拿小夏的孤星命做文章,說是她害的。”
那話里的冷嘲熱諷像撲到臉上身上的冰雪,不加掩飾。
一張老臉掛不住,蘇長洺停留在原地,面色漸漸變的沉重,眉頭緊鎖,飽含擔憂。
他坐回車裡,聯繫了楚成遠。
原本只是想在對方那裡探探口風,卻沒料到會聽來令自己震驚的消息,“你說什麼,小夏流產了?”
楚成遠懊悔自己說漏嘴,“蘇長洺,我發現只要一碰到你,准上火!”
蘇長洺再沒心思跟他斗,“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你但凡關心她一點,就不會到現在才知道。”楚成遠諷刺,“也是,你有老婆,也快有孩子了,小夏不都被你掃出家門了嗎?你們一家三口過日子吧。”
蘇長洺深呼吸,“楚成遠,我就問你,小夏在哪兒?”
楚成遠口氣很沖,“你找她gān什麼?”
蘇長洺還在壓制著,“快過年了,我接她回家。”
“別假惺惺的了。”楚成遠,“翠鈴當年是眼瞎了,才會看上你!”
蘇長洺今天第二次被人掛了電話,還都在他的話沒說完的時候。
他把手機擱副駕駛座上,頭疼yù裂。
女兒流產了,他這個做父親毫不知qíng,還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
蘇長洺頭一次意識到,女兒跟他之間有多疏遠。
他摸出藥瓶,倒了兩粒藥,就著唾液吞進去。
早上那通電話里,沈肆竟然一字不提,蘇長洺心裡有氣,直接開車去了身價老宅。
那麼大的宅子,清冷到猶如一座廢棄的荒地。
沈峰被送去島上,後半輩子是出不了島了,沈穆鋅住進醫院,自己不願意出來,田箐樺的公司沒了,就在醫院附近租下一套公寓,方便看望兒子。
沈源死了,沈蕾去國外投奔二姐。
宅子裡就剩老爺子和管家傭人們,平時就很安靜,這一下雪,連上門走動的沈家人都沒了,更是空寂。
陳伯遞上茶,老爺子風濕泛了,臥chuáng休息,就沒起來。
蘇長洺沒碰茶,問起來的目的,“沈肆跟蘇夏在嗎?”
“不在。”陳伯搖頭,“大少爺跟大少奶奶有段時間沒回來住了。”
蘇長洺皺眉,“那能不能把山莊的具體地址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