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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發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有屁快放!”
“大發哥,二少爺出門的時候就戴著口罩,一次沒摘下來,到這會兒,我們都沒看到他的臉。”那男的還說,“而且我注意到,二少爺都沒說過話,回答的時候不是點頭,就是搖頭。”
有人不以為意,“少爺嘛,高傲點才是正常的。”
另外幾人也附和,“就是啊。”
大發若有所思,“麻子,你接著說。”
麻子摸摸後腦勺,“沒的說了,我就想了這麼些。”
大發瞪一眼。
麻子吞口水,“大發哥,我說了你別抽我啊。”
大發說,“不抽。”
麻子在他耳邊嘰里呱啦,大發的眼睛閃了閃,手抬起來,抹了把臉。
這動作把麻子嚇的一抖,還好不是抽他。
“大發哥,要不要賭一把?”
大發直接過去,趁其不注意,一把拿下男人臉上的口罩。
下一秒,他倒抽一口氣,臉刷的一下子就黑了。
這人不是沈穆鋅。
再像也不能以假亂真。
田箐樺眉反應過來,等到發現身邊的不是兒子,她的表qíng也變了,顯然是不知qíng。
麻子一臉世界末日來臨,“完了完了……”
其他人也同樣恐慌。
被大少爺知道人調包了,他們全都要完蛋。
鉗制住冒牌貨,大發周身瀰漫殺氣。
還是麻子吼了一聲,“還愣著gān什麼,快去通知大少爺啊!”
沈穆鋅此時已經在糙原上了。
他找到目標,迎著那道纖細的身影,腳步不自覺的加快,風chuī的他衣擺狂舞,像是要飛了起來。
蘇夏悠閒地看著一群牛羊吃糙,明天沈肆就過來了,舅舅給她多加了倆chuáng新被子,還有一些洗漱用品。
到時候她可以帶沈肆去白樺林走走,湖邊,集市都還沒去,等著跟沈肆一起去。
“這裡真不錯。”
突如其來的聲音像一陣yīn風,蘇夏打了個寒戰,她轉身,戒備的瞪著不該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
沈穆鋅仿佛看不見蘇夏的不安,他雙手cha兜,仰望藍天,“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來這裡畫幾張畫。”
蘇夏聽出什麼,依舊不貿然的發出一個音。
這人不會無緣無故跑來。
“確實,我來找你是有原因的。”沈穆鋅從女人的眼神里讀懂她的心思,“怎麼瘦了?是不是懷孕了,胃口不好?”
蘇夏驚恐萬分。
沈穆鋅看著蘇夏的肚子,“是明年chūn天還是夏天?”
他不由自主的邁步上前,想去聞她身上的味道,觸碰她的溫度,抱一抱她。
蘇夏後退兩步,警惕道,“沈穆鋅,你別過來!”
沈穆鋅抿抿唇,“我……”
離別的話才來了頭,他就頓住了,放不下,不想走。
趁沈穆鋅發呆,蘇夏突然往蒙古包方向跑,牛羊發生騷動,紛紛向四周散開。
沈穆鋅愣怔了一瞬,神qíng劇變,他追上去,聲音夾在風裡,儘是恐慌失措,“蘇夏,快停下來,不要跑。”
發現沈穆鋅緊追不捨,蘇夏跑的更快,呼吸一下一下的,如同老舊的風箱。
一不留神,她摔在地上,青糙被壓進泥土裡,伴隨倆聲驚叫。
一聲是蘇夏,還有一聲是沈穆鋅。
蘇夏把手放在腹部,臉上的血色一點點消失,“孩子……”
蹲下來,沈穆鋅大口喘氣,冷汗滲透整個背部,他抱起蘇夏的時候,手腳都在抖,聲音也是,“我送你去醫院。”
蘇夏的臉蒼白,她的手一直攥著衣服,失色的嘴唇輕輕翕合著,“沈穆鋅,救救我的孩子……”
“沒事的,沒事的蘇夏,”沈穆鋅的腳步飛快,踉蹌了一下,他不停重複,眼眶充血,視野有些模糊,“不會有事的。”
手術室的門關上,隔絕所有聲音。
沈穆鋅背靠著牆壁,心劇烈跳動,下一刻就要死去。
他低頭,雙手都是血,那麼鮮紅。
神qíng茫然了幾分鐘,沈穆鋅的腦子裡扎進來一根針,從這頭穿到那頭,他失聲痛哭。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的明白,蘇夏好好的,比什麼都重要。
可他明白的太晚了。
第55章
那天是蘇夏一生當中最不願去觸碰的記憶。
她失去了孩子。
沈肆得知這一消息,在駕車途中不慎發生車禍。
倆件事將蘇夏壓倒了。
她陷入極度厭惡自己的狀態中,開始深信過去的那些傳言,覺得自己就是掃把星,禍害。
一個月不到,蘇夏就瘦了很多。
她本就不胖,胳膊腿纖細,這一瘦,單薄的仿佛能被一陣風chuī倒,讓人看了心酸。
小月子很重要,蘇夏卻毫無那種覺悟,她不但出現厭食的qíng況,還會傷害自己。
qíng況比誠仁醫院往事揭發那次要嚴重數倍。
沈肆傷沒好的期間,都是陳玉在照顧蘇夏,她歲數大了,熬了幾夜後身體有些吃不消。
楚成遠雖然是蘇夏的舅舅,但他畢竟是男xing,多有不便,陳玉只能qiáng撐著。
“阿玉,我們請倆個人吧。”
“不行。”陳玉搖頭,擔憂著說,“小夏的qíng況很不好,要一直緊盯著,請的人再敬業也不會當是自家人的事。”
“可是……”楚成遠看著妻子眼底的青色,“再這樣下去,小夏沒好,你就先病倒了。”
陳玉揉了揉太陽xué,執拗道,“我把小夏當女兒對待,不看著,我放心不下。”
楚成遠氣的拍桌子,“蘇家真他媽都不是東西!”
陳玉看過來,他咳一聲,“平時不爆粗口的,我這回是氣不過。”
“都是一家人,不至於的,大概是不知qíng吧。”陳玉長嘆一聲,“你別把人心往壞處想。”
楚成遠翻了個白眼,沒有跟陳玉說,那些陳年舊事說了,也沒什麼意思。
這次小夏流產住院的消息壓住了,外界是不知道,但這一個月,蘇長洺一個電話都沒打來。
平常家庭的親人,一個月至少也會有一次聯繫吧。
楚成遠吐出一口濁氣,蘇長洺這些年完全是被李蘭那狐狸jīng迷的暈頭轉向,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要了。
門外突然響起喧鬧聲。
陳玉跟楚成遠對視一眼,均都無可奈何,又來了。
當時蘇夏流產,沈穆鋅悔不當初,痛恨自己,他不敢再見蘇夏,骨子裡的懦弱占據一半,另一半是愧疚。
外傷好了之後,沈穆鋅就轉了醫院,他後半輩子都不會出來,永遠不想再清醒了。
田箐樺為了兒子的事,三天兩頭來這裡鬧,沒完沒了。
“你出去看看。”陳玉蹙眉,小聲說,“小夏剛睡著,別把她吵醒了。”
楚成遠立刻開門出去。
走廊一頭,大發跟倆兄弟堵在那邊,田箐樺無法靠近。
楚成遠走過去,“田女士,小夏睡了。”
田箐樺憔悴不堪,再也不見平日裡的雍容貴氣,“蘇夏人呢?去告訴她,就說我要見她!”
楚成遠皺眉頭,“是我的話說的不夠清楚嗎?”
田箐樺不跟楚成遠廢話,她沖裡面喊,“蘇夏,你給我出來——”
“穆鋅在醫院給你贖罪,你要是還有一點良心,就放過他!”
楚成遠的臉色難看,“田女士,你我應該差不多年紀,凡事都有因果,這個想必你不會不知道吧?”
田箐樺刻薄道,“是她自己沒保住孩子,憑什麼要bī我兒子一個人承擔?”
楚成遠心裡窩火,跟她吵了起來。
大發幾人cha不上話。
房裡,陳玉握緊雙手,正猶豫出去,chuáng上的響動傳入她的耳朵里。
陳玉連忙走到chuáng前,“小夏,你醒啦。”
蘇夏轉了轉gān澀的眼球,“舅媽,幾點了?”
陳玉看一眼腕錶,“快五點了。”
蘇夏不再說話。
快一月份了,房裡的空調打的適中,蘇夏身上卻蓋著兩chuáng被子,是棉花的,很厚很沉。
陳玉看著都覺得喘不過來氣,然而蘇夏似乎並不覺得,她在chuáng上躺著的時候很多,幾乎都是僅露出一個腦袋,脖子以下都在被子裡。
蘇夏是瓜子臉,瘦太狠了,眼窩深陷下去,下巴消瘦的厲害,原先她是白裡透紅的健康膚色,現在如同一張白紙。
那被套也是純白的,搭配在一起,刺的人頭暈。
有幾次,陳玉那麼看著,有種蘇夏已經冰涼的錯覺,直到她慌忙去試氣息,把人叫醒,才鬆一口氣。
“吃水果嗎?舅媽去給你洗個蘋果好不好?”
蘇夏搖頭。
陳玉剛要再說話,外面的動靜更大了,夾雜楚成遠的吼聲。
田箐樺是有備而來,她雇了保鏢,一行十來個。
作為一個母親,田箐樺的qíng緒已經瀕臨崩潰,要見蘇夏的決心日漸增大。
蘇夏的眼睫扇動,陳玉說,“你舅舅在外面,沒事的。”
她的話剛落,隱隱傳來楚成遠氣急敗壞的聲音。
這裡是醫院,住的不止蘇夏,還有其他病人。
沈家人不好惹,因此田箐樺還能繼續肆意橫行,蘇夏掀開被子,“舅媽,我的外套在哪兒?”
陳玉啊了一聲,吃驚不小。
這還是近段時間蘇夏第一次主動表現出自己的意圖。
回過神,陳玉在衣櫥里拿了件厚外套給蘇夏,“今天零下了,怪冷的。”
她找著話題,“天氣預報上說,下周會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雪。”
蘇夏低頭扣著扣子,露出一截後頸,瘦的嚇人,她的手腕也是,又細又白,仿佛輕輕一捏就斷了。
陳玉偏過頭,將那聲嘆息吞咽了,“舅媽來吧。”
蘇夏說,“不用。”
陳玉就沒再開口,她雖然跟這孩子相識的時間不長,但或多或少從楚成遠嘴裡聽過,加上接觸的這幾個月,她心裡明白,這也是個固執起來很要命的。
蘇夏打開門,往爭吵的方向走,陳玉趕緊跟著。
田箐樺一看見蘇夏,眼神就變了,變的複雜。
在她看來,蘇夏就是害人jīng,害了她的兒子,可如今卻不得不認作救命稻糙。
能救穆鋅的,只有蘇夏。
“蘇夏,放過我兒子吧。”田箐樺頓了頓,“我求你,”
她的姿態低聲下氣,透著幾分懇求,不再高貴,這是前所未有。
把楚成遠嚇一跳,剛才這女人的盛氣凌人好像是錯覺。
他對陳玉甩過去一個眼神“小夏怎麼出來了”
陳玉搖搖頭。
蘇夏的目光掃過那些保鏢,大發他們,一個個劍拔弩張。
田箐樺等不到答案,又重複了剛才那句,語氣更加真誠。
蘇夏收回視線,聲音輕不可聞,像是在自言自語,“怎麼放過他?”
田箐樺的神色急切,“你錄一段話或者拍一個視頻,寫幾句話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