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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處這裡,感覺大自然離自己很近,觸手可及。

    那種心qíng難以言喻,美好到令蘇夏感慨萬千,多次渾然不覺的露出笑容。

    可她還是做夢,夢到那些人悽慘的哭聲,恐慌的喊叫,也會夢到爺爺,夢到母親。

    他們出現在她的夢裡,血淋淋的,猙獰著臉看她,沒有人說要原諒她,一個都沒有。

    蘇夏抱著胳膊,下巴擱在膝蓋上面,目光觸及糙地,眼神漸漸渙散。

    她左手腕上還戴著藍絨晶手鍊,據說可以改運,所以她一天二十四小時戴著,從來就沒取下來過。

    命不由自己。

    蘇夏閉上眼睛,在胳膊里蹭蹭,將那些濕意蹭去。

    她想過,獨自離開荊城,離開家,離開沈肆,不再和白明明聯繫,而自己會四處漂泊,去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生活,牢記和別人保持疏遠客套的距離,不jiāo心。

    可她放不下。

    明知會有可能傷害愛她的人,還是不肯走。

    太自私了。

    蘇夏看不起這樣的自己。  

    她甚至自我催眠,離開他們,也是一種傷害。

    所以她的決定是對的。

    那樣的藉口很拙劣。

    風勢漸漸大了些,茂盛的青糙大幅度搖晃,猶如一圈圈的綠色波làng。

    蘇夏弄開拂到眼前的一縷長發,沈肆幾天沒跟她聯繫了,不知道荊城那邊是什麼qíng況。

    她刷手機的時候,從來不留意新聞,也許是害怕,怕看見自己不想知道的消息。

    家裡也沒通過電話,起初還是有的,後來父親說李蘭qíng緒很不穩定,對著她嘆息,滿是無奈。

    蘇夏提供不了任何意見,即便是有,她也不會說。

    對李蘭來說,蘇夏最大的幫助就是走的遠遠的,離開蘇家,最好離開荊城。

    蘇夏攏了攏微散的深紅色披肩,她離開了。

    以後李蘭怎麼樣,是好還是不好,都不會再算到自己頭上。

    皆大歡喜。

    有羊群的叫聲從左側傳來,伴著風,很清晰,蘇夏從糙地上站起身,聞聲遙望。

    少年郎趕著羊群,他慢慢悠悠的,羊也是,和這裡的生活一樣,愜意自由。  

    蘇夏不自禁的拿手機拍照,記錄下來這一刻。

    後面的蒙古包里,陳玉在寫詩,一邊寫,一邊哼著民間小調,她甩了甩鋼筆,發現沒墨了。

    “小夏?”

    沒有回應。

    陳玉自言自語,“還沒回來?”

    話音未落,帘子被一隻手掀開,楚成遠低著頭進來,帶入一身灰土和濕氣。

    “你回來的剛好,”陳玉說,“幫我找一下墨水,我記不清放哪兒了。”

    丈夫沒吭聲,很不正常。

    陳玉瞧出他的臉色不太好,“怎麼,出事了?”

    楚成遠摘下帽子,抓抓軟趴趴的頭髮,“沈家發生了內亂。”

    陳玉驚叫,“啊?”

    她趕緊擱下筆過去,“成遠,現在沈家是什麼局勢,你跟我說說,”

    “當家的還是沈肆,不過……”楚成遠停頓了,他脫掉汗濕的皮鞋。  

    一股腳臭味散了出來,陳玉有潔癖,這會兒也沒顧的上訓斥楚成遠,她關心對方的後半段話,“不過什麼?”

    楚成遠吐出一口濁氣,“聽說內部有人雇凶,沈肆受了很嚴重的傷,生死不明。”

    陳玉嚇了一跳,“生死不明?”

    “瞎嚷嚷什麼?”楚成遠拽住陳玉的手臂,“小點聲,別讓小夏聽見了。”

    陳玉狐疑的問道,“你不會是想瞞著小夏吧?”

    見對方沉默,她瞪眼,“楚成遠,你是不是腦子不清楚?”

    “沈肆受傷了,現在還傷的那麼嚴重,這麼大的事,小夏是他的妻子,有知qíng的權利。”

    楚成遠繃著臉,“小夏什麼qíng況你不了解嗎?”

    “當初沈肆給我們打電話,他在電話里就說了,要小夏來散散心,不能受刺激。”

    陳玉噎住,頓了頓,她的表qíng凝重,“成遠,說句不好聽的,萬一沈肆真出事了,小夏被蒙在鼓裡,哪天知道了,會恨我們。”  

    楚成遠皺著眉頭,“我這邊繼續托朋友打聽,再等等。”

    陳玉輕輕的嘆口氣,“希望只是捕風捉影。”

    外面,蘇夏立在原地,臉色蒼白如紙,她手足無措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去摸手機。

    電話第一次無人接聽,第二次才響起聲音,聽著那頭的呼吸,蘇夏激動的眼眶溫熱。

    她握緊手機,聲線繃的很緊,帶著顫音,“你受傷了?”

    沈肆說,“只是一點皮ròu傷。”

    蘇夏愣怔住了,這跟舅舅說的不是一回事,她蹙緊眉心,“我要看看。”

    下一刻,視頻接通。

    男人的臉出現在視頻里,消瘦了些許,更加冷峻,凌厲。

    他穿著不是病服,而是一件條紋襯衫,外搭鐵灰色西裝馬甲,一貫的一絲不苟。

    蘇夏盯著手機屏幕里的人,從他的眉骨,鼻樑往下,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她忽然問,“你在gān什麼?”  

    沈肆動手解開西裝馬甲,又去解襯衫鈕扣,“給你看。”

    蘇夏無意識的撇了撇嘴角,解個扣子解那麼慢,動作擺的優雅,沉穩,肯定是故意的。

    她的視線里,男人露出胸膛,僅僅用眼睛描摹,都知道有多jīng實。

    從胸口到腹部,每塊肌ròu線條流暢,不過分噴張,蘇夏看著看著,發現不對。

    “傷呢?”

    沈肆捲起右邊的袖口,小臂上有一道劃傷,似是匕首留下的,傷口已有明顯癒合的跡象。

    蘇夏的眼睛往男人胸膛上瞟,嘴裡嘀咕,“你傷在胳膊上,有必要脫那麼多?”

    沈肆開口道,“我以為你要看。”

    蘇夏,“……”

    “是不是還有別的傷?”她的眉心沒有舒展,“不准騙我。”

    沈肆挑眉,手按在皮帶金屬扣上,似乎是要給蘇夏看個清楚。  

    蘇夏出聲阻止,“我信了!”

    還能逗她,不像是受重傷的樣子。

    既然沈肆沒事,說明是有意放出風聲,她不懂什麼yīn謀算計,也就沒自作聰明,只是說,“你小心點。”

    沈肆看著視頻里的女人,“好。”

    蘇夏一副叮囑小朋友的語氣,“別逞qiáng。”

    沈肆抿唇,“嗯。”

    蘇夏還是不放心,認真道,“遇到突發事件,不行就逃跑。”

    沈肆,“……嗯。”

    蘇夏嚴肅道,“身上不要帶槍。”

    她又說,“還是帶著吧,但是你不能隨便開槍,知不知道?”

    沈肆應聲,“知道。”

    蘇夏收了收緊張的神色,語氣也放緩了,“好了,我說完了。”  

    她湊近點,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你有沒有什麼要說的?”

    沈肆看的入神,直到蘇夏又問了一遍,他才回過神來。

    “要好好吃飯,按時吃,不要吃涼xing食物。”

    蘇夏,“……”話怎麼變的這麼多了。

    她從鼻子裡發出一個哼聲,“你怎麼還不把扣子扣上?”

    沈肆問她,“不看了?”

    “……”蘇夏被他逗笑,露出這段時間以來的第一個有意識的笑容,“不看了。”

    沈肆捕捉到了,他壓了壓唇角,哦了聲,將襯衫扣子一粒粒的扣上去,包括領口那粒,呈現出的禁yù高冷和前一刻是天壤之別。

    “你的生日快到了。”蘇夏說,“快點來接我,我給你準備了別的生日禮物。”

    她話裡有話,希望沈肆順利解決掉那些麻煩的人和事。  

    沈肆,“好。”

    過去那些年的生日,他都不看重,從今年開始,往後的每一年都期待。

    蘇夏突然打趣,“王義跟周三是不是好上了?一天天的窩在馬背上不下來,還同騎一匹馬。”

    她咳一聲,“那畫面什麼樣,你能想像的出來嗎?”

    沈肆,“……不能。”

    糙原另一邊,兩匹馬耷拉著腦袋在糙地里嗅著,不時啃兩口。

    周三沒來由的後背發涼,“義子,你有沒有發覺,氣溫下降了?”

    一旁的王義打了個噴嚏,“發現了。”

    他搓搓胳膊,“趕緊回去吧。”

    周三也不待了,“走走。”

    倆人跟著蘇夏過來,小日子舒坦多了,偶爾很當地人學學騎馬,套馬,趕羊,又是看夕陽,又是看日出,差點都忘了自己的任務是保護蘇夏。  

    王義跟周三一道回去,迎接的是蘇夏怪異的眼神。

    他倆看看自己,又互相打量,“大少奶奶,有什麼不對嗎?”

    蘇夏吃了塊奶貝貝,“好好玩,就當作是來旅遊。”

    等人走了,王義還沒想通,“我怎麼聽著,覺得大少奶奶有別的意思?”

    “該不會是她在怪我們沒把荊城的動向告訴她吧?”

    周三攤攤手,露出一口白牙,“你都不明白,我一個連中文都說不準的外國佬就更不懂了。”

    王義自顧自的說,“如果真是那樣,我們可就此竇娥還冤。”

    “什麼鵝?”周三舔嘴,“有沒有烤全羊好吃?”

    王義白了周三一眼,“當我沒說。”

    之後他就跟家裡通電話,報平安,妹妹給他介紹了一個女孩子,各方面都不錯,唯獨差點感覺。

    王義覺得就那麼放棄,有點可惜,打算回荊城了,找時間約出來吃個飯。  

    家事處理完了,王義匯報工作,聽到大少爺問大少奶奶有沒有騎馬,他見怪不怪,這個問題每次都必問。

    雖然他不太明白,來糙原住一住,順便騎騎馬,不是很普通的事嗎?

    好像在大少爺那裡,大少奶奶騎馬是一件異常嚴重的事。

    “沒有。”王義說,“大少奶奶不敢上去。”

    沈肆問,“食yù怎麼樣?”

    “這幾天不太好。”王義如實回答,“大少奶奶喜歡吃那個奶貝貝,最近總抱著吃。”

    沈肆沒再多問,“照顧好她。”

    敲門聲後,是大發粗厚的聲音,“大少爺。”

    沈肆將手機放到一邊,門打開,田箐樺出現在門口,她並沒有立即進來,而是遲疑了幾秒。

    她在畏懼。

    看見沈肆跟個沒事人一樣,完全不是外面傳的那麼慘重,田箐樺一點都不奇怪,她早就料到了,也只有那幾個腦袋進水的人才會去信以為真,迫不及待的掉褲衩。  

    田箐樺停下腳步,“有話直說。”

    沈肆坐在沙發上,手裡有一根煙,“他的病qíng如何?”

    這句話一出,田箐樺的臉色就變了。

    兒子這段時間一直在跟劉單接觸,qíng況很不好,這人突然在她面前提起,絕不會是好意。

    可以出手對付自己的親生父親,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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