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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夏幾乎是一聽歌名,腦子裡就出現林冬至的相貌。
從林冬至的表現上看,她的判斷很準確。
鏡頭給了林冬至,他陶醉其中,時而如展翅的雄鷹,時而又似破繭的蠶蛹,化身成蝶。
蘇夏突然站起身,眉心輕輕擰了起來。
沈肆看在眼裡,她對舞蹈還是那麼熱愛,是一種從骨子裡散發而出的東西。
他在利用那份熱愛,讓她重新振作,走出yīn影。
伴舞退場,張蕊唱起成名曲,蘇夏坐回去。
過了一會兒,她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陌生號碼。
蘇夏沒去管,直到響了第三次才按下接聽鍵。
林冬至驚喜的聲音傳過來,“老師,你的電話終於能打通了!”
蘇夏有些意外,她望向沙發上的男人,發現他左手食指上有個口子,血不流了,皮往外翻,不知道什麼時候弄的。
她拿著手機走進房間。
殊不知在沈肆看來,蘇夏是有意避開,怕他偷聽到什麼。
誤會往往都是因自我腦補導致的。
房間裡,蘇夏單手翻著抽屜找創口貼,“有事?”
林冬至壓下激動,“老師,你看音樂大典了嗎?”
蘇夏把日記本撥開,“嗯。”
“我有倆拍不在節奏上。”林冬至主動承認失誤,“排練的時候都很順利,可能是舞台的台面太滑了,我跳的時候有些束手束腳。”
他的語速很快,好像是怕另一邊的人不耐煩的掛電話。
蘇夏停下翻找的動作,“不要給自己找藉口。”
林冬至的聲音弱下去,“是我不夠努力。”
蘇夏的眼睛一亮,拿到創口貼,她往外走,“那就讓自己做到更好。”
“我會的。”林冬至說,“老師,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腳步微滯,蘇夏感受到學生堅qiáng的意志,她的心裡生出一絲觸動,這和自己最近的頹廢麻痹截然相反。
蘇夏閉了閉眼,輕嘆一聲,“去忙吧。”
林冬至想說自己一點都不忙,嘴上卻不得不說,“老師再見。”
蘇夏出去的時候,迎接了男人的審視。
她把手機揣褲兜里,握住男人的左手食指,拆開創口貼圍著那道傷口包上去,用指腹在邊角輕輕壓了壓。
“剛才那是我的學生。”
沈肆的薄唇開啟,“男的。”他聽見了。
蘇夏抬眼看他,“那孩子才十九歲。”
沈肆一副冰山臉,“成年了。”
蘇夏,“……”
她拍拍男人的手背,捏了一下,“我知道你是想逗我開心,才故意擺出計較的樣子。”
“不是,”沈肆低著頭,“我是真的吃醋。”
蘇夏呆愣半響,無言以對。
她無意識的摳著手指甲,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身上散發的氣息漸漸改變,接近悲涼。
身子騰空,蘇夏睜大的眼睛裡寫滿困惑。
沈肆抱她去電子秤那邊,把她放上去。
蘇夏的體重是上周的數字,沒再繼續瘋狂的往下掉,就是樂觀的進展。
沈肆不滿意,之前她瘦的剛好,現在臉上沒ròu,雙眼凹陷,顴骨突出,身上也是,摸上去的時候,一根根的骨頭咯在掌心下面,觸目驚心。
他一言不發的去做蛋糕。
見男人去廚房忙活,蘇夏愣了愣,懷疑自己看花眼了。
她又站到稱上面,顯示的是34.7,沒錯,上周就是這個體重。
雖然沒漲,但也的確沒掉。
蘇夏一個人發了會呆,拿著未完成的圖紙去貼鑽。
山莊大門緊閉,不會有客人上門。
大發跟麻子幾個在打鬥地主,壓著嗓子說話,不敢大聲喧譁。
有個黝黑的小伙子說,“大少奶奶瘦的跟紙片人一樣,我看著都心疼。”
“你心疼個屁啊。”麻子甩出一對A,“讓大少爺知道,不用過完年,你就會去非洲投奔義哥。”
他看一圈,“要不起吧,哈哈哈哈哈,這回老子終於……”
麻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桌上的一對2給嚇懵了,他發出一連串的驚叫,“臥槽臥槽臥槽!”
誰來告訴他,為什麼還有對2沒下來?
麻子瞪圓眼珠子,磨著後槽牙,這人跟大少爺一樣,話少,半天才冒一句,存在感太低了。
大發慢悠悠的問,“要麼?”
眾人傻眼。
大發將手裡最小的順子34567擺到桌上,“承讓。”
“……”
麻子血條已空。
“你們說……”大發扒了扒寸板頭,回到剛才的話題,“怎麼增肥最有效?”
“豬油拌飯。”有人立馬提建議,“我聽我媽說我小時候瘦的沒人樣,就是給我吃豬油拌飯吃好的。”
其他人láng心狗肺的調侃,“你現在也沒人樣。”
那人啐一口,“滾。”
鬧完後,氛圍嚴肅起來,大家認真表露想法。
“要我說,十全大補湯是最好的。”
“還是吃肥ròu來的管用。”
“我覺得是甜食,尤其是晚上九點之後吃,堅持一個月,要多圓潤就有多圓潤,我女朋友就是人證。”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一下子蹦出十幾二十種法子。
大發拿出手機,“你們再跟我說說,我記下來。”
麻子瞅一眼,“能行嗎?”
“試試吧。”大發按著鍵盤,“大少奶奶一直厭食也不是辦法。”
大家都沒說話。
安靜了兩三分鐘,有人爆料,“我有一次無意間看到大少爺偷偷抹眼睛。”
其他人嚇傻了。
大發都驚的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摔出去。
“真哭了?”
“臥槽,大少爺哭了?!”
後面突然響起一個聲音,“那是切洋蔥切的。”
眾人立刻規規矩矩的見禮,“大少奶奶。”
蘇夏湊過去,“大發,你們在玩牌啊?”
“是啊。”大發的臉通紅,一緊張就結巴,“山,山裡的雪很厚,我們也沒別的事可做,就,就,就……”
“就打打牌。”麻子看不下去,幫著解釋,“大少奶奶,我們不玩錢,輸的人去雪地里做伏地起身。”
“聽起來不錯,既能打發時間,又能qiáng身健體。”蘇夏說,“那你們繼續吧。”
她去找沈肆,從後面伸著脖子看他隔離jī蛋的蛋huáng和蛋清,“你背著我偷偷哭過了?”
沈肆的動作gān練,“當著你的面哭過。”
蘇夏想起來,在爺爺的書房那次,沈肆對她表白的時候,眼睛發紅,哭了。
“那之後還有沒有?”
沈肆在蛋huáng裡面加入牛奶和砂糖,快速打散攪勻,“有。”
蘇夏屏住呼吸問他,“什麼時候?”
沈肆的手臂一頓,又蘇打發蛋清,“在你說活不下去的時候。”
蘇夏僵了僵。
沈肆說,“來幫我加糖。”
蘇夏的思緒被打亂,“加多少?”
沈肆剛要說10克左右,又改了答案,“你看著加。”
蘇夏很隨意的在糖盒裡挖了一點,一瞬不瞬的看著透明碗裡的蛋液,目睹裡面慢慢起泡,沈肆發話,她就挖糖。
從來沒參與過蛋糕的製作過程,新鮮,好奇。
蘇夏發自肺腑,“你真厲害,什麼都會。”
沈肆也坦然接受誇獎,“嗯。”他不會的,也會去學到手。
蘇夏說,“大發他們都在商量怎麼幫我增肥,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瘦的像鬼一樣?”
沈肆擦gān淨手,捏著蘇夏的下巴,抬起她的臉端詳。
蘇夏不自覺的有點緊張,她沒等來回答,等來的是男人的吻,沿著她的額頭往下,途經眉骨,眼帘,鼻尖,唇瓣……
四片唇碰到一起的時候,熟悉的溫度席捲而來,隱隱有一聲嘆息,不知是蘇夏發出的,還是沈肆。
出事後,他們就沒這麼擁吻過彼此。
沈肆把手從蘇夏的衣服里拿出來,丟下她直奔衛生間。
背過身的那一刻,沈肆的眼眸深處有暗沉的色彩翻湧,很久沒有碰她的身子了,一碰就要爆炸。
他的步伐很快,眨眼間就消失在衛生間門口。
蘇夏整理了一下衣服,她擦擦紅腫的嘴唇,學著沈肆那樣打發蛋清。
足足過了半個多小時,沈肆才出來,一貫的冷冰冰一張臉,也看不出個好歹。
蘇夏發現男人抿著唇,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估計是沒盡興。
她把打蛋器遞過去,“一會兒給爺爺打個電話吧。”
沈肆,“好。”
蛋糕做好了,蘇夏聞著香味,她拿起一塊吃了一口,又去吃第二口,qiáng迫自己咽下去。
沈肆說她是心理作用,不想活了,拒絕吃東西,所以才會噁心想吐。
蘇夏正在試圖克服。
她重新站起來了,沿著自己的軌跡努力攀爬,只要不會有人在背後推她,她就不會再摔倒。
沈肆過來,把手機拿到蘇夏的耳邊,她出聲打招呼,“爺爺。”
老爺子在那頭應答,“哎!”
蘇夏的表qíng輕鬆,“爺爺,身體還好嗎?”
“好著呢!”老爺子的聲音聽起來有力,jīng氣神不錯,“小夏啊,山莊裡冷吧。”
蘇夏說,“我沒出去過。”
“老是待在家裡,多悶啊。”老爺子說,“爺爺都八十多了,還是會堅持出去走走,活動活動手腳,呼吸新鮮空氣。”
蘇夏看一眼沈肆。
沈肆在吃蛋糕。
老爺子終於說到正題上,“小夏,回家陪爺爺過年吧。”
蘇夏又看一眼沈肆,他還在吃蛋糕,見她看過去,給了她一個無辜的表qíng。
大概是蘇夏沒有答覆,老爺子以為她不願意,有點急了,“回家吧,爺爺給你包餃子吃,多點人,晚會好看些。”
蘇夏的鼻子發酸,“好。”
老爺子高興了,“那你們哪天回來?”
蘇夏沒問沈肆,這事她能做主,“小年那天回去。”
老爺子在電話那頭笑,他的兒女多,子孫更是一群,真正親近的很少,讓他喜愛的就更少了。
不是真心誠意來陪他過chūn節的,來了就刷手機打電腦,做自己的事,不跟他聊天,那也沒意思,不如不來。
省的各自都不痛快。
掛了電話,蘇夏問沈肆,“爺爺不知道吧?”
沈肆,“嗯。”
蘇夏摸著手機殼,她猜到了。
“別告訴爺爺,”蘇夏說,“我不想他因為我的事傷心。”
沈肆掰一塊蛋糕送到她嘴裡。
臘月二十二,沈肆帶蘇夏下山,去市里感受喜慶熱鬧的氛圍。
商場街頭,人聲鼎沸,多是出來置辦年貨。
從下了車開始,沈肆的口頭禪就變成“不要”,蘇夏是“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