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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門之隔,諾大的房間裡,男人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手足無措。
“老婆……”
蘇夏握住發尾,擦著上面的水,“為什麼跟你弟弟打架?”
沈肆的嘴唇抿的直直的,透著倔qiáng。
蘇夏瞥見男人喉嚨那裡紅了一大片,想起沈穆鋅的鞋抵上去的那一幕,她的心裡划過一絲波瀾,近似是心疼。
“笨蛋,你又打不過他,不知道喊人嗎?”
“不笨。”沈肆的背脊挺拔,認真的說,帶著炫耀和自信,“他打不過我的。”
蘇夏說,“……撒謊。”
沈肆猛地一個躥步,貼上蘇夏,“真的!”
猝不及防,蘇夏被沈肆頂的踉蹌了一步,她不受控制地往後仰去,又被一隻手掌勒住腰,用力拉了回來,額頭結結實實的撞上他的下巴。
倆人都疼。
蘇夏最慘,疼的不止額頭,胸骨也遭殃了,男人的胸膛堅硬,像一塊硬邦邦的石頭。
她沒好氣的瞪著揉下巴的男人,“說話就好好說話,突然靠過來gān什麼?”
沈肆委屈,“我的下巴好痛。”
蘇夏哼道,“我也不是銅牆鐵壁。”
沈肆偷偷的去看蘇夏,他把手放在她的額頭上面,聲音低低的,“老婆,我給你揉揉。”
男人的掌心溫熱,蘇夏的臉上滾燙。
一時間,房裡安靜下來了。
那種安靜一開始很純粹,後來隱約摻雜了別的東西,在悄無聲息的發酵。
蘇夏出聲,打破異樣的氛圍,“好了。”
沈肆把她的劉海撥到一邊,彎腰湊近,仔細看了看,“我不是故意的。”
蘇夏說,“我知道。”
沈肆垂著頭,“不要生我的氣。”
蘇夏的唇角翹翹,“好。”
沈肆咧嘴,也笑起來,俊朗的眉目之間沒有一點黑暗的色彩。
身上黏黏的,蘇夏拿了套gān淨的睡衣去衛生間換了出來,“沈肆,你的脖子沒事吧?”
沈肆搖頭,“沒事。”
蘇夏拿chuī風機chuī頭髮,聲音夾在風聲裡面,有些模糊,“以後不要衝動,有事告訴我。”
她轉而一想,沈肆出事後,僅是智力受到影響,其他方面還好,他當過兵,而沈穆鋅是個拿筆的。
體能上面,沈肆應該更qiáng一些。
打不過不是沒有可能。
沈肆的臉色不好看,“穆鋅很壞。”
蘇夏說,“那也不能動手。”
下一刻,她關掉chuī風機,似是剛反應過來,“他是不是說了你什麼?”
沈肆在蘇夏的注視下,一五一十的把事qíng的原委說了。
原來是沈穆鋅在客廳看到蘇夏的手機,特地拿了上樓,親自送來了。
知道蘇夏在洗澡,他沒立刻就離開,而是跟沈肆聊天。
沈穆鋅很輕易的就從沈肆嘴裡套出了他想知道的一些事qíng。
譬如沈肆為蘇夏準備的生日禮物。
他把十六個桂花放在熊寶寶胸前掛著的小包裡面,還有一隻雕刻的小羊。
沈穆鋅說要看,沈肆就打開小包給他看。
但是等沈肆想收起來了,沈穆鋅卻不鬆手,兩人拉扯的時候,小包被扯下來,桂花全撒了,小羊也摔掉了一個角。
沈穆鋅事不關己的走了,沈肆生氣的追上去,之後就是蘇夏看到的那副樣子。
聽完事qíng的全部,蘇夏還是不明白。
沈肆的行為是個孩子,很多時候跟他講不通道理,特別是他鬧起來了,除了哄,順著他,沒別的辦法。
可沈穆鋅又沒傻。
都是親兄弟,況且明明是自己有錯在先,哪來那麼大的火氣。
眼皮一跳,蘇夏在chuáng邊找到手機,她滑進去翻翻,第一次後悔沒設密碼。
“羊。”
耳邊是沈肆的聲音,蘇夏抬眼,看到一個木雕小羊,“你刻的?”
沈肆的耳根子泛起一點紅,他點點頭,“嗯。”
男人在害羞嗎?蘇夏看愣了,她回神,尷尬了一瞬,“你什麼時候刻的?”
沈肆說,“在你每天中午睡覺的時候。”
蘇夏有午睡的習慣。
但那麼點時間,並不寬裕。
刻小玩意兒,對於一個傻子,難度比正常人更大。
她再去看面前的男人,目中有說不清的東西。
“王義說不能告訴你,”沈肆抿嘴,“還說禮物要保密。”
他難過的嘟囔,“可是,現在你知道了。”
蘇夏伸手,“給我。”
沈肆說,“時間沒到。”
“過幾天不還是要給我嗎?”蘇夏拿走他攥著的小木羊,把玩了一下,“我很喜歡。”
沈肆攤開另一隻手,上面躺著一小塊木頭,“這是羊角。”
蘇夏也拿走了,一併放到桌上擺好,心裡想著把缺的那塊粘上去。
沈肆在地上找,“桂花沒了。”
“沒就沒了。”蘇夏說,“樹上有很多,再去弄不就行了。”
沈肆先是一怔,而後露出一口白牙,傻笑起來,“對哦!”
他抓著蘇夏的胳膊,眼睛黑亮,“老婆,你真聰明。”
傻子,蘇夏繼續chuī頭髮,“別傻笑了,快去洗澡。”
沈肆抱著自己的衣服去浴室,很快就出來了,他把腦袋湊到蘇夏眼前,“我也要chuīchuī。”
蘇夏簡直要懷疑,沈肆洗那麼快,是不是就想蹭她的手。
“頭低一點。”
沈肆乖乖的把頭低下來。
男人的碎發從她的指間穿過,她的指腹能觸到他濕熱的頭皮,蘇夏有短暫的發呆,這種感覺從未有過,很陌生。
她垂下眼角,見男人眯著眼睛,舒服又滿足。
只是chuī個頭髮,蘇夏不懂,沈肆為什麼可以那麼快樂。
房間裡響著chuī風機呼呼的聲音,沈肆打了個哈欠,“老婆,我困了。”
蘇夏摸摸他的頭髮,確定gān了,“去睡吧。”
兩人磨磨蹭蹭的上chuáng睡覺,沈肆左擁右抱,一邊是他的熊寶寶,一邊是他的蘇夏。
他沒一會兒就呼呼大睡,蘇夏換了個姿勢,摸到手機,從通話記錄到簡訊,聯繫人,一一看了一遍,她又去看圖庫。
蘇夏對電子產品並不執迷,這手機的款式雖然早就被淘汰了,但功能都好好的,她就一直沒換,裡面存了很多照片,生活的點點滴滴。
自拍照也有不少,不同時期的,好在尺度很正常。
腦子裡浮現沈穆鋅yīn柔的臉,蘇夏打了個冷戰,尤其是他笑的時候,比不笑還要讓她頭皮發麻,總覺得會嘶嘶的吐信子。
兄弟倆一個柔美,一個剛毅,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沈穆鋅像田箐樺,沈肆的輪廓和沈峰相似,她幾乎要去懷疑,他們不是親的。
胡思亂想了許久,蘇夏被自己折騰的頭疼,她放下手機,蜷縮著身子,在沈肆的呼吸聲里閉眼睡了。
第二天早上,老爺子要去遛彎,只叫了蘇夏。
第16章 你喜歡我
七點剛過,天涼涼的,小風chuī著,提神醒腦,蘇夏因一夜噩夢而尚未褪去的疲意一鬨而散,整個人格外的清醒。
她邊走邊尋思,老爺子單獨把她叫出來,連沈肆都不要跟著,會因為什麼。
昨晚的事已經收尾了,不會是後續。
腳下的石頭子硌到鞋底,蘇夏抬頭去看老人的背影,心裡難以平靜。
老爺子的jīng氣神特別好,身子骨也還硬朗,他拄著拐杖,走在前面,腿腳一點也不艱難。
蘇夏一路跟著,老爺子不開口,她也無心觀賞兩側的花花糙糙。
“昨晚是不是沒睡好?”
聽到蒼老的聲音,蘇夏說了實話,“嗯,爺爺,我做了一個噩夢。”
老爺子沒追問夢到了什麼,他放慢腳步,往河邊走,“美夢噩夢都只是夢,不要緊的。”
蘇夏嗯一聲。
但昨晚那個噩夢是夢中夢。
她在睡覺,感覺小臂冰冰涼涼的,迷迷糊糊的去碰,觸及的東西很滑。
那一瞬間,蘇夏驚醒了。
一條細細長長的蛇躺在旁邊,蛇尾搭在她的腳上,蛇頭就在枕頭邊,離她很近,幾乎都能聞到腥味。
蘇夏僵著,臉煞白,呼吸都沒了。
蛇撐起半個蛇身,綠色的眼睛對著她,瞳孔有一條豎形的裂fèng。
它突然把頭伸到蘇夏臉頰邊,對她吐著猩紅的蛇信子,發出嘶嘶聲,隨時都會一口咬上去,噴出毒液。
驚慌過度的蘇夏本能地大喊大叫,沈肆衝進來,將那條蛇打跑了,抱著她安慰了很久。
一整天,蘇夏都繃著神經,提心弔膽的,生怕從哪個角落爬出一條蛇。
鬧鐘的鈴聲響了,蘇夏才真正醒來。
所有的動物裡面,蛇是她最害怕的,比老虎獅子更可怕,竟然夢到了,還挨的那麼近。
多恐怖。
河邊寧靜,荷葉叢一片片地緊挨著,猶如潑了綠色顏料,色調深淺不一。
望眼望去,甚是美麗。
鼻端的空氣里摻雜著細細幽幽的芬芳,蘇夏吸一口氣,心曠神怡。
老爺子背著手,隨口問道,“老宅和山莊比起來,哪邊住的更習慣一些?”
蘇夏脫口而出,“山莊。”
意識到自己的回答並沒有經過深思,不夠穩妥,她微微變了臉色,正想著去解釋,老爺子已然在她之前點頭道,“比這裡清淨。”
蘇夏抿了抿唇,一時半會辯不出老人是否意有所指。
老爺子和藹道,“孩子,跟爺爺聊天,心裡怎麼想的就怎麼說,別緊張。”
蘇夏應聲,“好。”
老爺子問,“肆兒可有欺負過你?”
蘇夏搖頭,“沒有。”
那個男人對她好,很純粹,和qíng愛無關。
“肆兒願意親近你,說明他在意你,也喜歡你。”老爺子說,“孩子,你是怎麼想的?”
風拂過水麵,dàng起圈圈漣漪,隱約可見成群的小蝌蚪從蘇夏眼皮子底下游過,又掉頭往回遊,她吞吞吐吐,“爺爺,我……”
老爺子轉身,看著面有難色的小姑娘,“沒想過是嗎?”
蘇夏沉默了。
她的沉默無疑就是默認。
老爺子沒bī問,也沒動怒。
半響,蘇夏說,“爺爺,沈肆只把我當做他的玩伴。”
老爺子說,“你覺得他是個小孩子?”
蘇夏又沉默了。
“他出事以後,在心xing方面的確出現了很大的改變,有時候會耍點小脾氣,鬧一鬧,但是,”老爺子的語氣里滿是笑意,“爺爺反而覺得他比我們還要清楚自己想要什麼。”
蘇夏的心頭一震。
眼神柔和,老爺子語重心長道,“你跟肆兒的這段婚姻和別人不同,要經歷的也只有你們去體會,慢慢摸索,誰也gān涉不了。”
“有些事看似重要,其實不需要去花時間想,而有些事,必須要去想,明白嗎孩子?”
蘇夏聽的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