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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實話。
艾倫腳上那雙是費蘭克穿過的,平時也沒客人上門。
走到玄關,蘇夏在柜子里拿出藍色鞋套,“這是傭人用剩下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程玉穗的臉青白jiāo加,很難堪。
她又恢復如常,“正好我要去超市買點東西,就順便買雙拖鞋,你們有東西要帶嗎?”
無人搭理。
抱著胳膊圍觀,艾倫嘖嘖兩聲,女人的戰爭啊……
他可不想再被利用。
於是就找藉口去衛生間了。
沈肆去廚房,拿走蘇夏手裡的水果刀,對著削的坑坑窪窪的蘋果,沉默了一下,似乎是無從下手。
程玉穗被晾在一邊,她咬咬牙,拿著包去超市。
特地丟下工作過來,她絕不會就這麼離開。
坐進車裡,程玉穗發現手機上面有幾個未接來電,都是沈蕾。
還真當她是知心姐姐了。
表qíng輕蔑,程玉穗無所謂的清空通話記錄。
荊城,某家醫院。
沈蕾聽著嘟嘟聲,“二嬸,玉穗姐的電話打不通。”
田箐樺說,“估計是在開會。”
她等了會兒,助理帶著心理醫生過來了。
迎上去,田箐樺客氣道,“劉醫生,麻煩你了。”
劉醫生說,“田總說的是哪兒話,您找我,是看得起我。”
沈蕾翻了倆個白眼。
一陣寒暄,劉醫生推門進去。
第42章
劉醫生反手掩上門,職業習慣導致,他快速觀察病房的一切。
垃圾桶里有一堆不明碎紙,一個帶皮的蘋果,削掉了一塊,切口鋒利,整齊。
除此之外,還有兩三塊玻璃碎片,嵌在垃圾桶邊沿,在白幟燈下,散發著寒光。
桌上很gān淨,只有一個保溫壺,一盒打開的紙巾。
沙發上放著兩件女士外套,款式大方,是田總的,她在病房陪同,可見很愛兒子。
但母子倆似乎發生了衝突,其中一件外套上的珍珠少了幾顆,分散在chuáng腳,是外力所致。
應該是今天的事,清潔人員還沒有過來打掃。
chuáng頭柜上有隻玻璃的菸灰缸,裡面塞滿菸頭,卻沒有清理,說明菸灰缸的主人此前心qíngbào躁,煩悶,並且固執己見,誰都改變不了他的決定。
劉醫生把目光挪到chuáng上,那人的臉色稍白,病態的痕跡不重,外表看來,和報導所說的不差。
他在拿著速寫本畫畫,鉛筆摩擦畫紙的沙沙聲很清晰,好像是在排線條。
不難聽出,對方下筆輕快,自信,沒有絲毫猶豫和不確定。
劉醫生伸出右手食指,向上推了推鼻樑上的無框眼鏡。
他咳兩聲,清清嗓子,“沈先生,我姓劉,單名一個單字。”
沒有回應。
這在劉單的意料之中。
“沈先生,我前年有幸看過《黑海》。”劉單自顧自的說,“那也是我第一次見識您的作品,我個人覺得您自成一派,無論是畫法,還是色彩的運用,或是構圖,都和國內那些人的不太相同。”
之後,劉單又單獨陳述《黑海》帶給他的感想,每個字都把握的相當jīng准,不覺得虛假,浮誇,又不會顯得是在輕視,讓人不舒服。
在接到電話當天,劉單就開始準備,花費大把時間查了沈穆鋅的資料,儘可能詳細。
卻還是沒有沈穆鋅在國內的一些經歷,更多的都是他的畫,名氣,身價。
從到手的資料上看,他的確很完美。
年紀輕輕,就取得那樣的成就,擁有一些藝術家畢生追求的名譽,成功。
但人無完人。
事qíng也是。
這世上,絕對沒有什麼是真正的完美無缺。
劉單的好奇心作祟,想去剖析這人隱藏在面具下的那個世界。
“沈先生,你在畫什麼?”
那句話就像是一根鋼釘,穿透病房的氣流。
隨著劉單的走近,四分五裂的氣流凝結成冰。
沈穆鋅掀了掀眼皮。
一瞬間,劉單的腳步就滯在原地,有一股yīn涼的氣息襲來,從頭竄到腳底。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了小時候在村子裡看過的那條蟒蛇,眼睛也是細細長長的,被盯住的時候,會打哆嗦。
劉單不是沒見過丹鳳眼,這是第一次,他感到瘮人。
不是眼睛的形狀,是裡面的東西。
沈穆鋅將鉛筆和速寫本擱到chuáng邊,眼尾上挑,弧度銳利,yīn冷,“我媽叫你來的?”
劉單說,“是田總的意思。”
沈穆鋅的眼眸微微一眯,轉而懶懶道,“既然是她的意思,那就去跟她談。”
並不因此感到窘迫,劉單淡定自如,“沈先生,田總是擔心您。”
沈穆鋅似笑非笑,“聽不懂人話?”
劉單皺眉。
他注意到對方說話的時候,嘴角繃的很緊,積壓了什麼,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
氣氛略僵。
“那我就不打擾了。”劉單說道,“希望下次見面,沈先生願意跟我聊上幾句。”
他選擇離開,對方的自我防備意識遠超他的想像。
繼續留下來,局面會更加惡化,難以收場。
那麼,第二次見面的可能xing便不會再有。
劉單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充滿興趣的意味。
一個人的xing格如何,是內向,自卑,還是狂妄,都和幼年期的成長經歷息息相關。
沈穆鋅條件優秀,有很多朋友,同xing異xing都有,社jiāo正常,言行舉止並無不妥。
這是劉單看到,掌握到的。
當然,他看不到的,就另當別論。
打開門出去,劉單發現田箐樺還是原來的站姿,提著包的那隻手骨節突著,透露出她的緊張,不安。
對方看過來時,劉單搖了搖頭。
田箐樺蹙著柳葉眉,“他什麼也沒說?”
劉單說,“沈先生在畫畫。”
田箐樺的臉色有細微的變化,“劉醫生,你先回去,晚點再聯繫你。”
劉單倒也隨意,“好。”
離開時,他對沈蕾禮貌的笑了笑,斯斯文文的,沈蕾起一身jī皮疙瘩。
等人走了,沈蕾質疑道,“二嬸,那姓劉的靠譜嗎?好像搞傳銷的。”
田箐樺說,“劉單是醫學世家出身,他回國後,憑自己的能力開了工作室,名聲在外,有幾分本事。”
沈蕾咂嘴,難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田箐樺攏了攏耳邊的髮絲,“蕾蕾,你也回家吧。”
“我今天沒課,回去也是一個人,不知道gān什麼。”沈蕾眨眼睛,“二嬸,我想等你一起走。”
“我要很晚。”田箐樺擰眉,“你回去陪爺爺。”
沈蕾瞥一眼手機,“那好吧,我先走了。”
她乘坐電梯下去,又上來,躲在門外偷聽。
病房裡很安靜。
田箐樺把包放沙發上,頓了一會兒,“穆鋅,喝水嗎?”
沈穆鋅摩挲著鉛筆,繼續畫畫。
“你是不是又在畫蘇夏?”田箐樺冷聲說,“畫廊,臥室都已經貼滿了,你還想畫多少?”
她氣沖沖的過去,看見本子上的畫,不是蘇夏,而是一個風車。
田箐樺臉上的怒氣稍緩,柔聲說,“穆鋅,要不媽重新給你削一個蘋果吧。”
沈穆鋅沒抬頭,“媽,我想一個人。”
田箐樺用一種無力的目光看著兒子,“你的腿都這樣了,就沒有一點後怕?”
她把他鎖在房裡,阻止他去德國,誰知他從陽台跳下去,摔了腿。
如果兒子不是骨折,而是腿斷了,或者更嚴重,她真不知道後半輩子怎麼過。
“穆鋅,媽得到消息,他的眼睛好了。”
沈穆鋅的手臂一抖,手中的鉛筆驟然落下,筆頭在畫紙上重重地劃出一條直線,風車就像是被什麼割開了,一分為二。
盯著風車,沈穆鋅蹙眉,眼底有東西洶湧。
田箐樺說,“沈肆術後的這段時間,應該都是蘇夏貼身照顧,他們每天朝夕相處。”
捏著鉛筆,沈穆鋅的語氣里聽不出什麼qíng緒,“出去。”
“你還不懂媽的意思嗎?”田箐樺存心讓兒子難受,qiáng迫他去面對,“蘇夏早就是沈肆的人了。”
鉛筆和速寫本一同被大力扔到地上,伴隨沈穆鋅的吼聲,“給我出去!”
田箐樺看著兒子渾身發抖,滿臉痛苦,她伸出雙手蓋住臉,做了兩次深呼吸,冷靜了一下,“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腿,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我去打個電話,讓陳伯給你燉點湯。”
田箐樺握住門把手,“穆鋅,人生是你自己的,沒有重來的機會,為了誰都不值得。”
抬手擦了擦眼睛,田箐樺拉開門出去。
拐角處,沈蕾震驚的張大嘴巴。
那次二哥動手打她的事,她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當時腦子亂,以為是二哥覺得她不該對自己的嫂子動手,還在大哥手術的時候。
現在只覺得心驚膽戰,原來二哥不為別的,就只是為了蘇夏。
他喜歡蘇夏。
沈蕾的胸口劇烈起伏,偷聽這事本就心虛,又被她發現那麼一個秘密,這會兒她在極度的緊張之下,全身發軟,邁不開腳。
“你好,請問……”
背後冷不丁出來一個聲音,沈蕾扭頭,破口大罵,“gān什麼?”
男生一臉懵bī。
他杵了好半天,才從嘴裡蹦出一句,“七a在哪邊?”
面前的年輕女人已經沒影了。
沈蕾跑到停車的地方,快速開車門,坐了進去。
這一刻,她的心還是砰砰砰的激烈跳動,卻不再是緊張,是興奮。
那種別人不知道我知道的感覺,非常愉快。
沈蕾自言自語,“蘇夏,你可真有本事啊……”
沒覺得長的多傾國傾城,舉世無雙,說話也沒帶香氣,不就會跳個舞嗎,在隨便一個舞蹈團轉轉,能揪出來一大堆。
沈蕾從口袋拿出手機,給程玉穗打電話,那邊還是無人接聽。
“玉穗姐在gān嘛啊,不接電話……”
沈蕾嘀咕了句,開車回家。
打掃的傭人看到小姐上樓,不到半小時,又蹬蹬蹬跑下來,懷裡還抱著一個箱子。
“小姐,果汁給你準備好了。”
沈蕾匆忙換鞋,甩了句,“不喝了!”
她剛跑到花園,迎面過來一人,“二叔。”
沈峰腳步不停,“蕾蕾,你手裡抱的什麼?”
“二叔,這箱子是我在我爸的書房裡找到的,”沈蕾喘著氣,一張臉紅紅的,眼睛發亮,“我正要打算去找人開鎖。”
沈峰哦了聲,溫和道,“給二叔吧,二叔有個朋友很懂這個。”
沈蕾抱著箱子,沒遞過去。
沈峰已經走到她面前了,伸出一隻手。
叔侄倆大眼看小眼。
沈峰收回手,無所謂道,“蕾蕾,既然你不願意,那二叔就不勉qiá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