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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靠左的臥室里,田箐樺呆在chuáng上,披頭散髮的,失魂落魄。

    沈峰扣著扣子,“趕緊穿衣服,我們去醫院。”

    抓著被子,田箐樺的臉蒼白,“要去你去,我不去。”

    手一頓,沈峰冷嘲熱諷,“你不去,穆鋅總要去吧。”

    他整整衣領,“大哥要是不見到兒子一面,會死不瞑目的。”

    “箐樺,你不想大哥有事沒事給你拖個夢,告訴你地下有多冷,他有多不甘心吧?”

    田箐樺的眼角一抽,她的語氣尖銳,不知道被踩到了什麼地方,“沈峰,你yīn陽怪氣的gān什麼?”

    “我yīn陽怪氣?”沈峰哼一聲,譏笑道,“要不是為了沈家的名譽,我會戴幾十年綠帽子?”

    田箐樺的聲音發哽,看著沈峰的眼神充滿怨恨,“當年你明知道我喜歡的是他,你還……”  

    沈峰不耐煩的打斷,“少他媽在我面前提當年了!”

    他打開房門,沈穆鋅站在門口。

    第32章

    房裡的田箐樺看到沈峰突然杵在門口,人也不動彈,她向那邊望了一完,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顧不上穿鞋,田箐樺腳步慌亂的過去,她想去碰兒子的手,卻被揮開了。

    眼眶再一次通紅,田箐樺焦急道,“穆鋅,你聽媽給你解釋,事qíng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只是……”

    “好。”沈穆鋅開口打斷,手cha著兜,下巴抬抬,“我聽著。”

    他的語氣冷靜,察覺不出別的qíng緒波動,好像剛才壓根就沒聽到什麼內容。

    田箐樺的嘴巴還維持著張大的狀態,卻是一個音節都沒有。

    沈穆鋅吊著眼角,漫不經心,“怎麼,媽,又沒話說了?”

    他的呼吸平緩,臉在這一刻卻變的yīn沉沉的,如有狂風bào雨襲來,“媽,剛才你不是說事qíng不是我想的那樣嗎,你說,那是哪樣?”  

    田箐樺蠕動了幾下嘴唇,蓄滿的眼淚涌了出來。

    在這時候,她的淚水是心虛,愧疚,自責,痛苦。

    人一輩子,會經歷一個又一個階段,在每個階段,會有不同的自己。

    不管如何,曾經真的有過那樣一個階段,是屬於她跟沈源倆個人的。

    “穆鋅,對不起,媽很愛你,不想你因為媽犯的錯而受到傷害,所以才一直沒有告訴你。”田箐樺的聲音哽咽,“你別怪媽媽,這件事都已經過去了,不會有人知道的。”

    “你想對我隱瞞多久?”沈穆鋅一邊的嘴角扯了扯,涼涼的問,“幾年,十幾年,還是永遠都不會告訴我?”

    “告訴你gān什麼?”頓了頓,田箐樺的聲音很輕,態度堅決,“你不需要知道。”

    這樣的真相對兒子來說,就是醜陋,骯髒,她不想兒子因為這件事受人冷眼,被身邊人歧視。

    田箐樺更擔心的是兒子排斥她。

    吸一口氣,沈穆鋅轉身往客廳走,步子邁的很大,周身氣息yīn郁異常。  

    車子的引擎聲消失在大鐵門那裡。

    田箐樺給兒子打電話,那頭關機了。

    “紙包不住火。”一直旁觀的沈峰冷哼,“早在當初你們勾搭在一起,生下他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

    田箐樺把手機扔出去,聲嘶力竭,“沈峰,他都快死了,你還想怎麼樣?是不是巴不得我們家破人亡?”

    沈峰一字一頓,“田箐樺,胡鬧也要有個限度!”

    “胡鬧?”田箐樺撲過去,手往沈峰身上拍打,“你有沒有良心?”

    沈峰鉗制田箐樺的手,一把將她推到一邊,“你不去醫院是吧,那我一個人去了。”

    他嘆息,“看來大哥這次是要死不瞑目了。”

    田箐樺的身子晃了晃,去房裡換下睡衣。

    沈峰叫司機去備車,他聽到樓梯口的聲音,立刻回頭就說,“肆兒,爸準備讓陳伯去叫你,你下來了正好。”  

    王義見了禮,扶著沈肆過去。

    出門時,田箐樺看到沈肆,她臉上的焦灼停滯了一下,而後才恢復如常。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卻不挑破。

    田箐樺知道,沈肆之所以不提張佩,不和她對峙,是一種完全的漠視,當她這個人無所謂。

    三人坐在車裡,氣氛壓抑,他們一路無話。

    醫院

    沈蕾哭的滿臉鼻涕眼淚,煙燻妝全花了,黑色的淚痕一條條的,有些嚇人,“二叔二嬸,我爸不行了。”

    田箐樺的臉比來之前更白了,她隨便套了件針織衫,頭髮也沒怎麼梳理,不見一絲平日裡的端莊高貴。

    “不……不行了?”

    沈蕾抱著田箐樺,嚎啕大哭,“醫生說他們盡力了。”

    田箐樺抬起手臂,在沈蕾後背拍了拍,指尖發顫。

    掃了眼田箐樺,還算穩定,沈峰沉聲對侄女說,“蕾蕾,不要太難過了,讓你爸走的安心點。”  

    捂著嘴,沈蕾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她早就已經沒媽了,之後也沒有了爸爸,那她怎麼辦?

    姐姐這些年都在國外,又回不來,她沒有人可以依靠了。

    “二哥呢?我爸一直喊著他的名字,他怎麼沒來?”

    沈峰看向田箐樺,田箐樺的聲音有點異樣,“他在來的路上。”

    “路上?那還要多久才能到?”沈蕾邊哭邊說,語無倫次,“打電話,我這就給二哥打電話。”

    聽到那頭傳來了已關機的提示,她攥緊手機,整個人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從頭到腳又冷又難受。

    走廊瀰漫著悲戚的氛圍,濃的讓人忍不住落淚。

    落後幾步,沈肆立在一旁,面無表qíng。

    好似有一面牆將他隔離。

    擦眼睛的時候,沈蕾無意間瞥見那道高大的身影,似是才想起了什麼,她忽然去抓住沈肆的胳膊,哭喊著說,“大哥,我爸要見你,你快去看看他好不好?”

    沈肆的音調里沒有溫度,“見我?”  

    “對,對,”沈蕾顧不上去探究,她哭的整個身子都在顫動,懇求著,“大哥,我爸沒時間了。”

    沈肆還是那副樣子,無動於衷,顯得過於冷血無qíng。

    沈峰長嘆一聲,含著悲傷,“肆兒,既然你大伯想見你,那一定是有話要跟你說,你去吧。”

    見沈肆沒反應,田箐樺qíng急之下開口呵斥,帶著哭腔,“你大伯人都不行了,你還愣著gān什麼?!”

    唇角往下一壓,沈肆的頭側向她的位置。

    田箐樺沒來由的打了個哆嗦,硬是沒有再說什麼。

    沈肆淡淡道,“王義。”

    聞言,王義上前一步,扶他進去。

    空氣里的藥水味混著腥味,在極短的時間內發酵,等到撲進鼻子裡的時候,氣味讓人作嘔。

    chuáng上的沈源被一股氣息籠罩,那是只有在死人身上才能感覺到的yīn氣。

    沈肆的視野一片黑暗,“大伯,聽說你想見我?”  

    眼皮費力的撐開一點,沈峰的頭緩緩地往聲音的方向轉動,他的嘴唇不停的翕合著,想對沈肆說什麼,喉嚨里卻只能發出嗬嗬的喘息。

    帶血的手往沈肆伸去,又垂下來,沈源是在求沈肆,不要遷怒他的兒子。

    “肆……肆兒……大伯……求……求你……”

    沈肆的面部輪廓冷硬。

    一大口血從沈源的嘴裡噴了出去,他的眼睛移到門口,身子抽了幾下,腿一蹬,斷了氣息。

    到死,也沒能見到兒子一眼。

    沈肆的耳邊靜了,所有都歸於死寂,緊接著,滴滴滴的電子音響了起來。

    他的眉頭皺了皺,摸到門打開。

    走廊的幾人立即看過去。

    “大哥,我爸他……”

    臉煞白,沈蕾踉蹌著衝進去。

    下一秒,裡面傳出年輕女孩崩潰的嘶喊,“爸——”  

    田箐樺的身子一晃,她撐著牆壁,沒再失態。

    沈峰攬住她的肩膀,力道是她掙脫不了的,嘴裡的話是對沈肆說的,“肆兒,給娟娟打個電話,說一聲,讓她儘快回國。”

    沈肆開口,“周三。”

    一個激靈,周三馬上去辦了。

    老爺子是在第二天知道大兒子死訊的,他一整天都沒喝一口水,吃一粒米。

    沈峰端著飯菜站在門口,“爸,多少也吃點東西吧,回頭傷了身子,我們也會跟著擔心。”

    房裡沒有動靜。

    沈峰又喚了一聲,“爸?”

    砰一聲響後,伴隨老爺子蒼老的聲音,裹著一股子不容拒絕的威嚴,“去把肆兒叫來。”

    沈峰的眉頭動了動,把飯菜jiāo給下人,他親自上樓。

    沈肆在拿著一本書翻,每翻一頁,都會拿手掌去摸一下,像是在找什麼東西。

    “肆兒,爺爺叫你。”  

    合上書,沈肆起身,將書擱到桌上。

    沈峰過去扶他,“等你大伯的後事辦完了,你跟爸去德國一趟,看看眼睛的具體qíng況。”

    “對了,娟娟說幾號回來了嗎?”

    沈肆說,“今天。”

    沈峰擰了下眉毛,“那孩子常年都在國外生活,接到這個消息,可能也嚇壞了。”

    他又說,“你弟弟昨晚出門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兒,到現在都沒回來,你派人去找找吧,他玩失蹤,你媽一晚上沒睡。”

    沈肆從口中吐出兩個字,“畫廊。”

    “穆鋅人不在畫廊。”沈峰搖頭,“那地方上午就找過了,沒有……”

    話聲戛然而止。

    他想起來了,沈穆鋅在荊城有倆間畫廊,林區的那間地勢偏僻,很少過問。

    說了一大通話,沈峰以為沈肆不知qíng,也沒解釋其中緣由。  

    父子倆各懷心思。

    見到孫子,老爺子盯著他看,混濁的雙眼閃爍著jīng光,他好半天都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地上躺著拐杖,磕掉了幾處,沈肆站在旁邊,腳隨時都會踩上去,“爺爺。”

    老爺子收了目光,“肆兒,你往後站一點,別絆倒了。”

    沈肆照做。

    靠在chuáng頭,老爺子說,“昨晚你大伯來看了爺爺,說了一些話,他把前前後後的所有事qíng都告訴了爺爺,張佩的死,彌山之行,還有穆鋅。”

    沈肆的眉峰輕挑,幾不可查。

    他知道。

    老爺子唉聲嘆氣,“爺爺沒想到幕後之人會是你大伯。”

    沈肆也沒想到。

    從小到大,圍在他身邊的那些人裡面,沈源是少數不讓他牴觸的。

    在第一次產生懷疑的時候,沈肆無意識的去否定。

    而當獲得的所有證據都指向沈源,他再也無法自我欺騙下去。

    “肆兒,事已至此,你就別再追究了。”老爺子又嘆了口氣,說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大伯糊塗,受到了懲罰,這是自食其果。”

    昨晚大兒子跪在chuáng前,一口氣說了很多,老淚縱橫,說他知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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