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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夏尷尬著。

    老爺子的聲音從房裡傳出來,“是我叫她來的!”

    片刻後,蘇夏跟沈肆站在老爺子的書房。

    他們之間隔著兩個人的距離。

    “這是你的印章,”蘇夏從包的最裡邊拿出印章,遞到沈肆面前,“還你。”

    沈肆沒接。

    蘇夏尷尬的舉著印章。

    什麼意思?不想要了?還是怎麼著?

    這東西太沉重了,在她手裡一天,她都寢食難安,只想趕緊脫手。

    蹙蹙眉心,蘇夏抓住沈肆的手,想硬塞給他。

    像是被滾熱的東西燙到,沈肆一把甩開了。

    蘇夏渾身的血往臉上涌,她不冷不熱的擠出一句,“不要算了,我給爺爺。”

    那縷香味從鼻子前面飄過,腳步聲走遠。

    書房的門打開,又砰的關上了。

    沈肆獨自站了一會兒,他伸出手,緩緩的摸著牆壁出去。  

    這書房的風格古樸,位置在老宅後面,是單獨建立的,僻靜的很。

    沈肆摸到柔軟的東西,他的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

    站在走廊的蘇夏本想退後,卻聽到男人叫她的名字,“蘇夏。”

    清楚,又準確。

    蘇夏的心裡感到奇怪。

    這個男人的眼睛看不見,只摸了她的頭髮,就能確定是她?

    眼珠子一轉,蘇夏捏著嗓子,存心的,“我不是。”

    沈肆的面部隱約抽了一下。

    他鬆開手,那一小撮髮絲從他的指尖上滑走了。

    走廊靜的掉針可聞。

    不知道怎麼了,沈肆突然迷失了方位,往蘇夏身上撞去。

    蘇夏的上半身往後仰,失去平衡,她本能的去抱沈肆的腰,像是抱住了一棵大樹,穩實,qiáng勁。

    沈肆的鼻腔出現一股熱流,往外涌了出來,順著下巴淌下去。

    男人一動不動,蘇夏的眼前出現一點紅色,滴到她衣服上了,她的聲音發緊,渾然不覺,“沈肆,你流鼻血了。”  

    沈肆還是那副冰山臉,“不要緊。”

    第29章

    蘇夏怔怔的看著面前的男人。

    都流鼻血了,還不要緊?

    不會是腦部的血塊又出問題了,引發的後遺症吧?

    她的臉頰忽而發燙,雙手快速從男人jīng悍的腰間拿開,人也往後退了兩步。

    距離拉開,男人和女人之間,過於曖昧的氛圍瞬間也沒有了。

    呼吸有些紊亂,蘇夏慶幸,他看不見她的窘迫。

    當初他們嘻笑打鬧,同chuáng而眠,日夜都在一起,肢體接觸很多,包括一些親密的舉動,卻都遠遠不及剛才的短暫時間帶來的觸動,十分之一都沒有。

    蘇夏調整呼吸,離婚協議已經簽了,他也不記得了那幾個月的相處。

    現在形同陌路,又感覺怪怪的,說不上來具體的感受。

    衣服上沾到了兩三滴血,蘇夏用手擦擦,絲毫不起作用,她只好作罷,任由它們存在。

    懷裡的香軟離去,沈肆低著頭,從口袋拿出一塊方形帕子,他將帕子攤開,蓋到鼻子上面,拇指跟食指捏住兩邊。  

    灰色條紋的帕子很快就被血浸透,顏色發深,變紅。

    男人的白色襯衫上也有幾滴血,暈開了,很是刺眼,蘇夏扭頭,大聲沖外面喊,“王義!”

    沒回應。

    蘇夏又喊了兩聲,依然如此。

    這房子裡瀰漫著一股木香,清清幽幽的,每樣家具擺設無一不考究,細節jīng致,蘊著年代感。

    置身這裡,有種穿越回民國,甚至更早時期的感覺。

    蘇夏把包挎肩上,四周靜悄悄的,好像除了她跟沈肆,就沒別人了。

    她心裡納悶,王義不是都跟在沈肆身邊嗎?跑去哪兒了?

    爺爺也是,讓老陳去接她過來,又不說什麼事。

    害的她胡思亂想了一路。

    當時蘇夏進大廳的時候,沈峰跟田箐樺都不在,已經去公司了。

    沈穆鋅也早早出了門。

    時間全錯開了,避免碰面時的qíng形,像是老爺子有意安排的。

    陳伯給蘇夏倒了水,態度挺好的,和之前一樣。  

    下人們忙著自己的事,視線也沒有過多的停留在蘇夏身上。

    蘇夏把一杯水喝完,沈肆就下樓了。

    男人的聲音響在耳邊,沒有任何qíng緒波動,有些許沉寂的味道,“蘇小姐,能不能告訴我,洗手間在哪個方位?”

    蘇夏回過神來,說道,“我去找找。”

    她一進來就被帶去書房,並沒有留意周圍的環境。

    片刻時間,蘇夏回來,“你左手邊,直走,拐彎就到了。”

    沈肆說,“謝謝。”

    禮貌,冷漠,又疏離。

    蘇夏的嘴角抿了抿。

    再也不能從這個男人身上找到那些日子接觸過的半點痕跡。

    完全變了個人。

    從一個單純可愛的傻子變成沉穩內斂的男人,高高在上,仰望不到。

    她抬眼去看。

    前面擺著盆栽,有半人高,男人結結實實的撞上去,花盆裡的土被撞的灑出許多,他高大的身子搖晃了一下,差點摔倒了。  

    手掌碰到植物伸展的肥大葉子,男人又去摸冰冷的花盆,他皺皺眉頭,杵在了那裡。

    似乎是不知道怎麼走。

    蘇夏的腳不由自主的邁開了,步伐快的她來不及猶豫,“我扶你過去吧。”

    話說出去,蘇夏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緊跟其後的是迷茫。

    管不住的究竟是手腳,還是心?

    男人冷冰冰的,沒有表qíng,輪廓線條都是硬的,蘇夏以為對方會拒絕。

    她正要收回手,便聽見他說,“那麻煩蘇小姐了。”

    字面上的感謝意思和用的語氣截然不同。

    硬邦邦的,很難讓人舒服起來。

    撇嘴,蘇夏小聲嘀咕了一句,“知道就好。”

    沈肆的眉頭輕抬,這一下快且細微。

    走廊上響著兩道腳步聲,一個清脆,一個有力。

    蘇夏第一次扶著一個雙目失明的男人走路,感覺陌生,也很奇妙。

    她掌握著節奏和方向,像是被依賴著。  

    手指鬆了松,又收緊,蘇夏忽然問沈肆,“剛才你只摸到我的頭髮,怎麼就知道是我?”

    沈肆淡淡道,“香水味。”

    蘇夏一愣。

    她的鼻子動動,常噴的那款香水味道很淡,又噴的不多,連她自己都聞不到,這人是怎麼聞出來的?

    屬狗的嗎?

    沈肆說道,“我屬馬。”

    蘇夏的嘴抽了抽,眼角跳了跳。

    為什麼他能知道自己心裡所想的?

    兩人都不是話嘮。

    她不說話,他也沒有。

    這一次,比較意外的是,安靜和尷尬似乎並沒有同時出現。

    走到拐角,蘇夏拉著沈肆的衣袖,往旁邊拽,“當心點,別撞上去。”

    沈肆出奇的配合。

    到了洗手間,蘇夏站在門口。

    她的視線看向光潔的地面,又挪到牆上的那副畫上面,隨意亂飄了一會兒,飄到男人身上。  

    蘇夏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很有魅力。

    足以讓女人為他著迷,傾心,甚至瘋狂。

    男人的背脊微微弓出一個弧度,襯衫緊貼著,jīng實的肌ròu線條一覽無遺。

    他的襯衫袖口卷了上去,露出一截jīng壯的手臂,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勻稱,蘇夏知道那雙手寬大,指甲修的平滑,掌心溫熱,不會汗膩膩的。

    握上去的時候,虎口和指腹有薄薄的一點繭子,蹭著磨著。

    就那麼看著,蘇夏覺得自己的心跳的快了,很不對勁。

    思緒被qiáng行扯了回來,壓制住了,她發現男人還在沖洗,他看不見,有幾處的血跡洗不到。

    蘇夏提醒他,“下巴上還有血。”

    沈肆抬手去洗。

    位置比較偏的血跡還在。

    踩著細高跟鞋進去,蘇夏弄濕了手,沾到水去碰沈肆的下巴。

    “頭低一點。”

    女人的手指指尖划過,從他的下巴到脖子,力道輕柔,沈肆的喉結上下滑動,做著吞咽的動作,他開口,嗓音已見沙啞,“別靠我太近。”  

    每個字裡面的冰冷不在,好似有一團火球丟了進來。

    炙熱了,也沸騰了。

    正給他清洗血跡,蘇夏沒聽清,蹙著眉心問,“你說什麼?”

    下一刻,她的雙腳離開地面,男人將她提了出去。

    “……”

    蘇夏站穩腳跟,懵住了。

    “好心當做驢肝肺!”

    她從包里翻出紙巾擦掉手上的水,氣惱的走了。

    管他跌倒,還是碰到磕到。

    瘋了才去關心。

    洗手間裡,沈肆俯身,一遍遍的往臉上撲著涼水。

    他的兩隻手撐在台子邊緣,指腹用力壓著,關節凸起。

    呼吸是不正常的粗重。

    沈肆抬手去碰襯衫,他向來一絲不苟,襯衫扣到最上面,嚴謹,冷峻。

    此刻兩粒扣子在他的指間解了,領口敞開,緊實的胸肌線條若隱若現。  

    鏡子裡的男人俊美異常,有水珠順著他高挺的鼻樑下滑,顫顫巍巍的滾落,往下顎走,掠過喉結,淌進領口裡面,埋向腹肌,直達褲腰位置。

    要命的xing感。

    而他那張臉如一塊寒冰。

    那是一種冰與火jiāo織的狀態,高冷又蠱惑人心。

    沈肆又做了幾次吞咽的動作,眼眸有點充血,四肢百骸的血液也在以不尋常的溫度流動著。

    他像一頭處於極度飢餓狀態的shòu類,常年吃素,突然聞到了ròu香。

    不知道怎麼張口。

    只能gān巴巴的著急,嘴饞,不知所措。

    喘了兩口氣,沈肆順過額前的髮絲,被水打濕了,凌亂的垂搭下來,將斂眉黑眸籠上了一層霧氣。

    那身一成不變的凌冽終於被某個姑娘破壞的徹底,顯得他整個人都茫然了,也柔和了些許。

    沈肆從洗手間出去,撫著牆壁,他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身子側到一個方向。

    在那個方向,有光。

    蘇夏見沈肆發現了自己,驚訝之後是疑惑。  

    這次又是香味?

    她走過去,腳步緩慢,似是有心事,“沈肆,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說點什麼?”

    她要一個說法,不為過吧。

    瞬息後,沈肆的薄唇開啟,“抱歉。”

    “嗯。”蘇夏抱著胳膊,好整以暇,男人看不見她的表qíng,她可以不那麼緊張,“還有呢?”

    平白無故嫁給他,給他當媽,當玩伴,在他的家人面前忍氣吞聲,還即將成為離過婚的女人,怎麼也不可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欺騙自己說“沒事,這是一個夢而已”。

    她想聽他怎麼說。

    沈肆的眉宇之間刻出一道深痕,yīn影極重。

    他沉默著,一言不發。

    似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難題。

    不知道怎麼應付。

    蘇夏蹙眉,男人抿著兩片唇,下顎線條收緊,眼眸沒有焦距,好像是她故意為難,在欺負他一樣。

    不知道怎麼回事,蘇夏有一種錯覺,他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沈肆。  

    不可否認,這個男人很qiáng大。

    但也脆弱。

    他渴望溫暖,對qíng感陌生,又想擁有。

    “你真不記得我了?”蘇夏觀察男人的神色,聲音有點冷,“沈肆,我說過的,我不喜歡你對我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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