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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夏望著窗外,離chūn暖花開的日子不遠了,卻還是冷。
“你有空還是多回來走走吧,”蘇小雪說,“我無意間聽到你爸說胡話了,喊你呢。”
蘇夏的雙眼眯了一下,仿佛是陽光有些刺眼了。
蘇小雪感嘆,“你爸對你阿姨是真好,她都那樣了,你爸不但不嫌棄,還費力四處帶她去治療。”
蘇夏瞧見枝頭的一抹翠綠,“是啊。”
父親對李蘭有多好,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這些年的大大小小事上面,都有體現。
蘇夏甚至希望沈肆也能對自己做到那般包容,不離不棄。
沉默了一會兒,蘇小雪說,“小夏,我去過醫院了。”
蘇夏yù要掛斷電話,蘇小雪的聲音在她的動作之前傳了過來,“還是進不去。”
“他拒絕任何人的探望,徹底對這個世界了無牽掛。”
說著,蘇小雪的聲音哽咽,要哭了,“小夏,堂姐不怕你笑話,我真的很喜歡沈穆鋅,就算他不喜歡我也沒關係。”
“你不知道,醫院都是些很可怕的jīng神病患者,他在那裡住著,肯定好不了。”
蘇夏說,“掛了。”
蘇小雪似乎也覺得自己發泄的莫名其妙,“好吧。”
下一刻,她又說,“小夏,你知道沈穆鋅心裡的那個女人是誰嗎?”
回答她的是嘟嘟聲。
蘇夏站在原地,她覺得心裡積壓了太多東西,堆積成山,很想找個人傾訴。
幾分鐘後,蘇夏按了一串號碼。
另一邊是白明明輕快帶笑的聲音,“哎喲,怎麼想起來給我打電話啦?”
蘇夏問他,“在忙?”
“我忙不忙分人,”白明明笑著說,“我家蘇夏找我,那必須不忙。”
蘇夏輕嘆口氣,“明明,真羨慕你,無憂無慮的。”
白明明哼哼,“少來,你不說我那是沒心沒肺麼?”
蘇夏咳一聲,“總之就是快樂嘛。”
“那是,”白明明一副老氣橫秋的口吻,“難過是一天,快樂是一天,那為什麼不對自己好一點,你說是不?”
蘇夏聽到自己的聲音,“是。”
“不光知道,還得真的去做。”白明明不開玩笑了,“說吧,什麼事?跟沈肆吵架了,還是我給你介紹的電視劇算看完了?”
蘇夏說,“都不是。”
她停頓了片刻,一點點地把藏在心裡的東西全部清了出去。
白明明聽完大快人心,“報應!”
他那倆個字來的突然,既響亮又用力,蘇夏嚇了一跳,某根神經被扯住了。
白明明咂嘴,“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蘇夏隨口冒出一句,“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對,我要說的就是這個!”白明明忍不住表達感想,“我倆這麼了解彼此,竟然沒好上,月老一定是手抽筋了。”
他又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沈肆不在你邊上吧?”
蘇夏抽嘴,“不在。”
“那就好。”白明明鬆口氣,“別把剛才的話告訴他啊,那公寓住的特別舒服,我不想被掃地出門。”
蘇夏,“……”
白明明正經起來,“小夏,我媽信佛,她老在我耳邊念叨凡事都有因緣,什麼業因,業報。”
“李蘭就是業報到了,活該。”白明明說,“你明顯是招小人了。”
好一會兒,蘇夏說,“我就覺得命運真的很奇妙。”
白明明不喜歡那種苦大仇深的東西,他說笑道,“可不,我都打了多少年光棍了,也不知道我的真命天女在哪個犄角旮旯窩著。”
蘇夏猛然想起什麼,“你那次不是說去相親嗎?”
白明明正在走路,冷不丁絆了一下,差點摔出去。
都這麼久了,他都忘記這茬了,蘇夏竟然還記得。
“相親也不一定就能看對眼啊。”白明明唏噓,“我看上的,人家不待見我,想跟我好的,我嫌。”
蘇夏的思緒被他帶跑,“多試試,機率就大一些。”
“知道的知道的,我在等緣分,到了肯定塞兜里。”白明明腦子一熱,問了句,“小夏,你真不回家了?”
蘇夏沒說話。
白明明自知嘴賤,硬是沒收,又問道,“你爸在你幾歲的時候娶的李蘭?”
蘇夏說,“三歲吧。”
白明明嘖嘖兩聲,“看看,那麼迫不及待,你才三歲就給你找一後媽。”
“幸虧你嫁人了,還嫁給了他們惹不起的沈肆,不然後面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蘇夏摸著窗台冰冷堅硬的邊沿,還好,她有幸遇到了那個男人。
愛她,尊敬她,拿真心對她。
“明明,”蘇夏說,“下個月我就要去德國了。”
“去德國?”白明明哀嚎了一聲,“那以後見你一面不就得漂洋過海了?”
蘇夏說,“荊城有很多我不想看見的人。”
“我明白。”白明明說,“換個地方也好,重新開始。”
免得觸景傷qíng,心裡的疤快好了又爛掉,沒完沒了。
蘇夏說,“去那邊後我這個號碼就不用了,到時候我會把新的告訴你。”
白明明停下腳步,他扭頭往回走,在地上找到小龍人掛件。
不知道被誰踩了一腳,髒兮兮的,白明明爆了句粗口,他把小龍人拿到手裡,擦擦就串回手機上了。
友qíng這東西的分量究竟有多少,沒有明確統一的數字。
對白明明來說,他的朋友很多,jiāo心的就一個。
遲遲沒等來回應,蘇夏問,“明明?”
“在呢。”白明明吐槽,臉上掛著臉,“小龍人的繩子都換了好幾個了,還是容易掉,姑奶奶,我就說別送我這玩意兒,你偏不聽。”
聽他提起小龍人,蘇夏的記憶一下子倒回當年。
那時候她很孤獨,是白明明一次次用自己熱qíng和積極向上的樂觀心態感染著她,始終沒有放棄過。
蘇夏沒有沉浸在回憶里,怕觸到令自己傷心的事,她垂了垂眼,“明明,保重。”
安靜了足有一分鐘,白明明說,“保重。”
離別太讓人難以消化,他恢復一貫的姿態,“怎麼那麼傷感,又不是見不著了,不就是十來個小時嗎,放心,我會去看你的,最少一個月一次。”
蘇夏心裡暖暖的,嘴上說,“一個人就別來看我。”
白明明翻白眼,“感動呢?”
蘇夏的嘴角忍不住翹了翹,“你帶女朋友來,我更感動。”
“行,找找找,我馬上找,”白明明嘀咕,“女人真是囉嗦,二十歲五十歲都一樣。”
他說,“我去食堂吃飯了,回頭再打給你。”
將手機擱在窗台上,蘇夏抱著胳膊,她在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自己都不知道留下的痕跡遍布了哪些地方。
真到了離開的那天,捨不得。
但她必須要走。
否則永遠都離不開過去帶給她的那片yīn影。
身後貼上去溫暖寬厚的懷抱,蘇夏回神,任由自己墜入熟悉的氣息里,甘願深陷其中。
沈肆撩開蘇夏肩頭披散的髮絲,在她雪白的脖子後面吸出一個紅印子,又環著她的腰,下巴抵了過來。
少有的黏人。
蘇夏受不了的按住腰間的手,“gān嘛?”
沈肆蹭著她,把柔嫩的皮膚蹭的輕微發紅,“想你。”
蘇夏的脖頸痒痒的,“我們天天在一起。”
沈肆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xing,“還是想。”想時刻都不分開。
他開始不老實了,修長的手指去勾蘇夏腰上的帶子。
做著這樣的事,依舊是張冰山臉,不會有人相信對方的內心如火一般。
蘇夏知道,她多次承受過,燙的體無完膚。
曖昧濕膩的氣流尚未成形,就因為蘇夏的一句話煙消雲散。
“李蘭的事,你知道吧?”
對於蘇夏的突然提及,沈肆不意外,“嗯。”
蘇夏轉過身,和沈肆面對面,她蹙眉道,“你又瞞著我。”
沈肆掀了掀眼皮,“是你沒問。”
蘇夏噎住,她qiáng詞奪理,“我不問,你就會不主動跟我說嗎?”
沈肆從口中吐出一句,“不重要。”
李蘭出檢查結果當天,他就收到了消息,只能說是應該如此,意料之中。
心術不正,長期抑鬱,有那樣的結果才是正常的。
聽到沈肆那麼說,蘇夏一愣。
是啊,不重要了。
她不應該再因為一些事影響qíng緒,要做的就是忽視。
這點對目前的蘇夏來說,沒那麼容易。
就像她還是會無意識的以為自己是孤星命一樣,被迫去接受,刻到生命里,當初痛的死去活來,遍體鱗傷,哪能說忘了就忘了。
“李家那邊……”
蘇夏不自覺蹦出的話被一個吻吞沒。
沈肆在教她明白什麼是漠然,以及對哪些人和事不用在意。
蘇夏有些分神,唇上一痛,男人咬了她一下,帶有懲罰,還有幾分難掩的qíngyù。
她的後背蹭到窗台,兩道呼吸正在融合,不知道什麼時候設置的鬧鐘響了。
纏綿的氣息因此分開,四目相視,那裡面有相同的東西在流竄。
沈肆抱起蘇夏。
chuáng深陷下去一大塊,隨後發出令人瞎想的聲音。
那聲音越來越清晰,帶起的節奏也開始從緩慢漸漸的加快,chuáng仿佛承受不住,卻又頑qiáng的很,捧著滾燙的岩漿,滋滋冒著煙。
沈肆早就想帶蘇夏去國外定居,她做不到,他就替她將那些過去一一剔除。
未來還有很長一段路,無論何時何地,是颳風下雨,冰天雪地,還是陽光明媚,chūn暖花開,他都會牽著她的手,一起走到最後。
第60章
蘇夏跟沈肆抵達柏林當日,迎接他們的是漫天雪花飄飛。
很冷。
蘇夏是寒xing體質,手腳冰涼,偏偏沈肆也是,倆人手牽著手,十指相扣,如同攥了塊冰走路,凍的手指頭疼。
“阿嚏——”
蘇夏一連打了倆個噴嚏,她哈口氣,飄出的白霧籠罩著臉,眼睛濕濕的,“這邊比荊城冷多了。”
沈肆把蘇夏的手塞進自己的大衣口袋裡。
蘇夏偏過頭,害羞的神qíng慢慢在眼角眉梢浮現,藏不住。
年輕男女那麼親密,外形又同樣出眾,像是在進行街拍的明星。
有人不帶惡意的打量,多半是好奇,蘇夏不好意思,她小聲說,“好多人呢。”
沈肆不讓蘇夏溜,薄繭在她的掌心磨蹭,“不要緊。”
坐上車,蘇夏松松脖子上的圍巾,任由四面八方的暖氣驅趕臉上身上的寒意。
片刻後,她凍麻木的神經終於活躍起來,開始漫不經心的留意沿途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