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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歲,葉小船沒有殺死葉勇和龔彩,而是用玉霞留下的積蓄,離開了大石鎮。
第8章 人海茫茫
輸液的手傳來一陣暖意,葉小船驚醒,見護士正在給自己換藥瓶,而坐在病床邊的人正將一個小巧的熱水袋塞到自己手臂下方。
現在是夏天,輸液根本用不著熱水袋。
即便是冬天生病,葉小船也沒有用過熱水袋。
「你醒了?」阿貴嚇一跳,熱水袋只塞到一半,繼續塞也不是,拿出來也不是。
阿貴的呆就體現在這種地方,太不靈活,又不怎麼懂得變通。
在睜眼之前,葉小船短暫地期待過此時守在病床邊的是單橋。願望落空,精神也跟著萎靡。他以單臂撐住身子,猛地坐起。這一下起得太急,腦子像被擰住一般痛起來。
「嘶——」
「你快躺下!你起這麼急幹嘛呀!」阿貴顧不得熱水袋了,雙手按住葉小船的肩膀,想將葉小船壓回枕頭。
葉小船捂著額頭,目光冷冷一刺,「放手!」
阿貴露出害怕的表情,卻沒有立即鬆手,「你……你還是躺回去吧。」
護士及時解圍:「起來了就別躺了。喂,你,幫他把床搖起來,再墊個枕頭。反正也到飯點兒了,你不是來送飯的嗎?」
葉小船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床頭柜上放著一個不鏽鋼保溫壺,旁邊還有一個雙層飯盒。
「好的。」阿貴跑到床尾,彎下腰,費力將床搖了起來。
後背貼上靠枕,葉小船終於舒服了一些,下意識看向門外,沒有單橋的身影,可他很確定,那保溫壺和雙層飯盒都是「有海」廚房裡的。
「來吃飯吧。」阿貴搖完床,將床上小桌也翻起來,一手保溫壺,一手飯盒,「有番茄牛肉湯,還有……」
葉小船打斷,「我哥呢?」
「單哥啊。」阿貴打開保溫壺,一股濃郁的番茄香味逸散而出,「應該在旅舍里吧。昨天那麼大的風雨,刮壞了幾扇窗戶,巷子裡的排水管道也壞了,單哥趕著修。」
葉小船盯著紅艷艷的湯,「這是我哥做的嗎?」
「當然!」阿貴笑得沒心沒肺,「番茄不煮爛就不濃,單哥煲了一上午呢。還有清炒油麥菜和豆腐,你快吃。」
並不寬敞的桌上放了兩菜一湯,葉小船握著勺子,卻不知道該動哪一樣。
「你昨晚去哪裡了?」阿貴說:「單哥半夜回來沒見著你,還找你來著。」
葉小船喝了碗湯,番茄濃烈的酸味從口中一路向下燙去。
「對了,綠藥膏你還要嗎?」阿貴問。
「什麼?」湯太燙了,葉小船雙眼被蒸紅,眉心一皺起來,看著就像染了層殺氣。
阿貴退後一步,不說話了。
葉小船也不想說話,用一隻手吃飯,勺子與飯盒碰撞,發出叮叮哐哐的聲響。
他習慣了狼吞虎咽,即便身體不適,仍然吃得飛快,不到一刻鐘就將飯盒裡的菜吃得乾乾淨淨。
至於保溫壺裡的湯,卻實在是喝不完了。
阿貴這人,膽小是膽小,但忘性也大,一刻鐘前還擔心葉小船會揍自己,一刻鐘後又不怕了,說:「單哥撿到綠藥膏,還給我了。你還要的話,我晚上來拿給你。」
葉小船問:「你晚上還來?」
阿貴說:「我來給你送飯啊。」
葉小船下意識一捏被子,別開眼,「不用。」
阿貴沒懂,「那你吃什麼?」
葉小船:「我……」
他說不出口,也沒有必要跟阿貴說——他想見單橋,不管單橋是來給他送飯也好,單純只是來看他一眼也好,他都想見到單橋。
阿貴忽然福至心靈,「你是想單哥來給你送飯?」
葉小船瞳孔一縮。
阿貴一邊收拾床上小桌一邊說,「我回去問問單哥。」
葉小船下意識想阻止,轉念一想,其實阿貴問不問都沒有太大的關係。他哥來還是不來,任何人都干涉不了。
午餐後不久,今天份的藥水輸完了。
葉小船不想躺在床上,走去護士站問能不能回家,明天一早再來。
「別人可以,你不行。」護士說:「孫醫生特別交待過,你就老實待著吧。」
葉小船坐在走廊上,想今後該怎麼辦。
車沒了,鐵皮屋一時半會兒也住不成了,早上跟單橋說錢不是問題,可實際上,錢是最大的問題。
十四歲離開大石鎮之後,葉小船並沒有立即前往西北。因為單橋在部隊裡,至於是哪支部隊,營區在哪裡,他一無所知。
書是沒法再念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念書的料。幾年下來,他在數不清的小城小鎮裡輾轉,賣過垃圾,在路邊貼過膜,在敢雇童工的火鍋店裡打過雜,年紀大一些後就去夜店當保安,去工地上當臨時建築工,去菜市場搬貨。
凡是能營生的活路,再累再苦他都接,但是有一點——賣丨身不行,被語言或者肢體占個便宜都不行。
單看五官和臉型,不管眼神和氣質的話,葉小船絕對稱得上清秀漂亮。
當年住在筒子樓里時,很多人還將他誤當作小姑娘。
夜店裡什麼客人都有,不乏好男丨色丨者。夜店裡確實也有服務於這類客人的「男模」、「少爺」。葉小船隻是保安,偶爾充當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