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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驚艷的時間裡,她依舊很美,美得毫無侵略性。
梁津舸在床邊安靜的坐著,其間齊管家進來過一次,說自己回家給陳小姐煲湯,要先走了。天色漸漸變白,他就這麼望著她出神,直到朝陽衝破了雲層,世界都是一片明媚,陳當好才悠悠轉醒。
病房裡還拉著窗簾,光線只透進來少部分,床頭燈還開著,暖色調的燈光下她的臉終於有了些生動的顏色。
四目相對,她眼神里有迷茫,等到終於看清了梁津舸的臉,那層迷茫被她很好的掩飾起來,默默閉了閉眼,她沙啞著開口:“我在醫院嗎?”
“嗯。”
“我睡了很久嗎?”
“一夜。”
艱難的轉了轉頭,陳當好環顧四周,眉毛皺起來,凝視他平靜的眼睛:“……這是哪家醫院?”
梁津舸在她眼裡讀到了很隱晦的擔憂,與季明瑞眼裡的擔憂如出一轍。他舔了舔乾燥的唇,如實回答:“陵山大學附屬醫院。”
短暫的沉默里,陳當好的胸腔微微起伏,仍舊平緩的呼吸著,又或許她現在的身體狀態根本就沒辦法有多餘的激動情緒:“我要出院,馬上。”
這個醫院像是個巨大的噩夢,季明瑞害怕,陳當好也害怕。梁津舸從座位上站起來,語氣不自覺的透出了安慰:“已經聯繫過了,上午就能轉院。”
陳當好閉了閉眼,再看向他的時候又恢復了平常的倦怠,她嘆了口氣,朝他伸了伸手,似乎不想再去在意那些讓她害怕的東西:“有煙嗎?”
“……沒有。”梁津舸避開她的眼神,看向窗簾縫隙中的一線陽光。從這個細微的動作里陳當好知道,他在說謊。
他這樣不擅長撒謊,是怎麼給吳羨辦事的?心裡覺得好笑,嘴角也跟著上揚:“梁子,你來。”
她這麼笑了,准沒好事。梁津舸站起身,往床邊靠近了一些,下一秒她的手便纏上來拉住了他的皮帶。這動作讓他吃了一驚,馬上反應過來她是要掏他兜里的煙,同樣的路子怎麼可能給她得逞第二次,梁津舸迅速退後的同時抓住了她的手,忙亂中也沒注意自己抓的是手腕還是整個手掌。
“你反應倒是快。”陳當好也不惱,輕輕掙了掙打算放棄,卻沒掙開。她眼神微變,帶著點疑惑去看他:“幹嘛?”
“……”梁津舸似乎有話要說,兩秒的沉默後他手一松,放開了她。病房內一時無言,氣氛不知怎麼就變得微妙了起來,陳當好偏頭,清了清嗓子,這才想起來問他:“季明瑞罵你沒有?”
梁津舸搖搖頭。
他當然沒有罵他,而是乾脆在他臉上招呼了一拳頭。他等著陳當好繼續往下問,可是她似乎對這個話題沒了興趣,抬手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紗布,也找不到別的話題。他們之間不該是這樣的,往常時候在車裡,一兩個小時不說話也不會感覺到一丁點不對勁。陳當好扭了扭身子,摸到床頭柜上的電視遙控器,在梁津舸探尋的目光里,她打開了電視。
早間新聞的聲音頓時讓屋內擺脫了剛剛的安靜,梁津舸收回目光,跟陳當好一起看向電視。醫院電視頻道少,只能收到地方台,陵山衛視的台標對於陳當好來說不算熟悉,挑來挑去還是定在這裡,聽聽新聞總好過兩個人無話可說。
兩分鐘後,陳當好後悔了。季明瑞的照片出現在屏幕上,陰魂不散。梁津舸正低頭把她的鞋從袋子裡拿出來,方便一會兒轉院她下床,聽到名字,他手上動作一頓,抬頭也看過去。
季明瑞去上海究竟要談什麼樣的業務,陳當好不知道,也沒興趣去了解。她只知道在他離開一個月後的今天清晨,電視上曝出了他疑似與女秘書出軌的照片。
圖像不清晰,但是憑陳當好兩年來對他的了解,自然知道那就是他。連她都能看得出來,吳羨肯定也看得出。本來毫無知覺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的痛楚讓她皺起眉,手卻停在遙控器上沒有關掉電視機。
“一直致力於慈善事業,投資多所高等院校,多年以來始終潔身自好,沒有任何花邊新聞的季明瑞……”
新聞主播坐在演播室,嘴裡說的是網上寫好的通稿,大概全世界都在驚呼是誰心思歹毒,想出這樣的方法誣陷季先生,順便再細數他這幾年又為教育和慈善事業做了哪些貢獻。他總是有這樣的能力,化腐朽為神奇,就算是前面玩過的女人多的堪比後宮,最後也總能片葉不沾身。
招惹上陳當好,算是季明瑞陰溝翻船失算了。可是憑陳當好的能力,也根本翻不出什麼花樣來。大概是覺得她頑固又無趣,季明瑞找新的玩物也不稀奇,可是當新聞畫面這麼直接的攤開在她眼前,陳當好得承認,她不高興。
這種不高興夾雜了太多私人情緒,帶著虛榮,不甘和攀比,皆是拿不出手的黑暗面。而在梁津舸面前,她統統不能表露。嘴角微僵,正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手裡的遙控器已經被拿走,電視畫面瞬間黑下去。
關掉電視,梁津舸把地上的鞋往她的方向輕輕扔過去:“穿上。”
他什麼也沒問,什麼也沒說,就像那時候電視機里播報的不過是一個不相關的商人。低著頭,清晨光線溫柔,照在他側臉,因為一夜沒合眼,陳當好可以看見他下巴上新生的青色胡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