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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從小就沒差過錢,但警校畢業剛被分到市局時,他不想顯得太過特殊,於是和同屆的外地警員們一同領了宿舍鑰匙,在這裡一住就是一年。
樂然扯了扯被單讓他坐,驚喜道:“這麼有緣!”
他沒有坐去床上,一方面是不忍心破壞那褶子都沒有的床,一方面覺得坐別人的床不禮貌,哪知樂然非常堅持,“沈隊你坐吧,這床軟,比椅子舒服。”
沈尋還是沒坐,提起放著速凍丸子的口袋蹲在牆角的小冰箱邊,拉開門一看,裡面竟然漆黑一片。
一旁的插頭都沒塞進插座……
“怎麼不用冰箱?”
“沒有需要凍的東西,開著也浪費電。”
沈尋悄悄翻了個白眼,將插頭插上去,又挽起袖子給冷凍室做了一次清潔,才把已經有融化跡象的丸子放進去。
這一番折騰,上班時間早就過了。
樂然有點急,“沈隊,咱們遲到半小時了。”
“你有任務嗎?”
“啊?”
“周五下午是運動時間,算是福利吧。沒有任務的警員一般會去運動場打籃球,有任務的當然得忙自己的事。我今兒反正沒任務,也沒收到開會通知。你有?”
樂然一愣,“沒有。”
“那就行。這兒收拾好了,我們也去打籃球。”
出門時,樂然執意要將“屯糧”的錢還給沈尋,沈尋不收,笑得略有深意,“你跟了我,我有義務照顧你。你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也沒個親人,有什麼難處呢,可以嘗試著依靠我。”
樂然指尖被麻了一下,極淺極輕,他垂下眼瞼,抿了抿唇,又抬起眼,看著沈尋認真地點頭道:“嗯。”
運動場上果然有警員在打籃球,沈尋本想帶樂然也去玩一局,哪想剛走到辦公樓就被領導的電話叫走。樂然一個人回到刑偵隊,沒什麼事做,坐在座位上看了一會兒前陣子的案情資料,昏昏欲睡,剛好小白不知從哪兒回來了,兩人都無事可干,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樂然對沈尋有點好奇,又不好意思直接問,於是委婉地跟小白打聽道:“沈隊以前破過很多案吧?還沒30歲就當上刑偵隊長了。”
小白又偷了兩袋果汁,自己一袋,樂然一袋,“厲害是厲害,不過也不單是厲害。”
“嗯?什麼意思?”
“我們進公安系統都是從下面往上面爬對吧?但沈隊不一樣,他是從上面降下來,再一步一步往上走。”
樂然聽得雲裡霧裡。
小白又說:“這麼解釋吧,沈隊本來就是上面的人,他就像那什麼來著,你們部隊裡的……對了,索降!他從直升機里索降到咱們地面上來,鍍一層金,再原路返回。”
樂然咧了咧嘴,眼底生出若有若無的憎惡,“你的意思是沈隊家裡很有背景?”
“不是很有,是非常有,大大地有!”
樂然臉色不太好看,略顯失望道:“哦。”
在這幾日的相處中,他其實已經察覺出沈尋有些“關係”,但不清楚這“關係”有多深,如今聽小白一說,才知沈尋的背景也許是能夠通天的那種。
而他最恨的,便是隻手遮天的權貴。
這麼一想,心裡就很是彆扭。
一方面沈隊人挺好,照顧他,給他講案子,還買了一堆食物讓他夜裡餓了吃。另一方面沈隊卻是權貴階層,是不用怎麼努力就可以踩在別人頭上,將普通人的人生與夢想踐踏得一無是處的人。
他無法忘記自己在這類人跟前吃過的虧。
離開軍營時,他甚至覺得一輩子都被這些人毀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沈尋開完會回來,不知他心理起了變化,經過他的座位時在他頭上一拍,心情似乎很好道:“周末有安排嗎?”
他下意識地一躲,頭都沒抬,“沒安排。”
沈尋以為他只是不喜歡肢體接觸,索性收回手,也不尷尬,“上次說好指導我射擊,明天行嗎?”
樂然險些忘了這茬,心裡雖有些不樂意,但想著答都答應了,反悔未免太小人,於是點頭道:“沒問題,明天幾點?”
“上午10點吧,我睡會兒懶覺。”
下班後,樂然去食堂吃了飯,休息片刻後又趕去器械訓練場鍛鍊,9點多回到宿舍,洗澡洗衣,一通忙活下來,雖然沒餓,但想著冰箱裡有食物,嘴裡就有點饞。
忍到10點多時,理智終於敗給了食慾,他擰出一包蝦餃快速撕開,又拿了一包幹面,蹲在地上饞兮兮地等水煮開,倒上固體湯料,吃出了火鍋的架勢。
洗碗筷時,他又很自責,倒不是怕吃太多長肥,而是吃了“嗟來之食”。
自打知道沈尋家裡“不得了”,他心裡就有點堵。
想來想去,他決定將錢還上,但怎麼還,他打了個嗝,暫時沒想出來。
次日,沈尋果然按時到了。
與工作日不同,周六的刑偵隊長穿了一身黑色運動服,遠遠看去,顯得身材修長,兩腿尤其惹眼。
樂然卻還是穿著一身警服,像個周末加班的倒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