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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然聽到這裡忽然問:“你們盼著他死嗎?”
“盼著他死犯法嗎?”那人兩眼一瞪,“他肯定不是我殺的,我啊,是屬於有賊心沒賊膽,哈哈哈其實咱們報社很多人都跟我一樣慫。”
“為什麼?”
“為什麼慫?那還用問,你敢隨便摸把刀就殺人?”
樂然搖頭,“為什麼盼他死?”
“那就說來話長了。揀簡單的說吧,咱報社就是個層層盤剝的體系,他們那幾個編委呢,成天屁事不干,你們也看見了,他們的辦公室啥樣?我們普通員工的啥樣?在這樓里,他們就是一群土皇帝,我們說得難聽點就是太監,累死累活地跑新聞,工資比不上他們的零頭。你能服?你心裡沒怨?而且這江洪吧,忒不會做人。他管著新聞中心,也就是國際國內經濟這一塊兒。我聽說啊,他和國際新聞負責人方小安是那種關係。方小安這女人吧,屁都不懂,一路睡上去,還擠掉了部門的幾個能人。反正他們部門現在怨聲載道,前陣子離職的都有好幾個。”
樂然臉色不太好看,“但那也不能殺……”
沈尋擋住他,示意他別說話,“江洪和其他編委關係如何?”
“表面稱兄道弟,背地裡勾心鬥角唄。嘿,你還別說,說不定那幾個編委比我們更盼著他死呢!”
“哦?”
“我們主編明年就要退了,新的主編將從編委中產生。少一個江洪,其他人就少一分上位的障礙。”
沈尋眼角勾著,沉吟片刻,笑道:“謝謝你啊,隨便聊聊就告訴我們這麼多有趣的線索。”
“哈哈哈。”那人笑起來,“不打緊,反正我也不打算干媒體這行了,忒幾把污,下月就離職做生意去了。”
這時,小白匆匆跑來,喊道:“尋哥,可以進去了。”
江洪的辦公室裝修雅致,書架和桌上放著不辨真假的古董瓷器,而他本人卻躺在血污中,胸腹被刺24刀,臉上口鼻難辨。
沈尋蹙眉自語道:“多大仇啊這是。”
痕檢科科長王燁道:“綜合現場的足跡和監控視頻,兇手體重、身高分別應在170斤、1米73以上,是個胖子。”
喬羿說:“初步認定死亡時間3小時,和監控中嫌疑人離開的時間基本吻合。致命傷是插向心臟的一刀,兇器是普通水果刀。”
“和殺害吳令洋的兇手有關係嗎?”樂然問。
“我覺得沒有。”喬羿搖頭,“吳令洋脖頸上的兩刀乾淨利落,而江洪身上的傷痕雜亂無章。兇手不可能是專業人士,而且刺24刀這種行為……我覺得是為了泄憤。”
“嗯。”沈尋蹲在屍體邊,端詳片刻,抬頭問:“現場有留下指紋嗎?”
“沒有。”王燁說,“兇手具有一定的反偵察意識,作案時戴著手套。”
沈尋盯著江洪血淋淋的眼窟窿,又道:“喬兒,來看看這裡。”
喬羿心領神會,“我剛才已經看了,江洪的眼睛被兇手挖出來搗爛,雖然已經成了一團肉泥,但基本還留在眼眶中。”
“也就是說眼球沒有被兇手取走?”
“起碼沒有完整取走。”
沈尋站起身來,又問了王燁幾個問題,再向主辦此案的三中隊隊長邱羽交待幾句,領著樂然就往樓下走。
小白看了看他倆,拿出筆記本,趕去三中隊聽邱羽分析案情。
一輛警車呼嘯著往市局方向駛去,喬羿得趕在天亮前完成屍檢。
沈尋坐在報社一樓大廳的沙發上,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問:“對這案子有什麼想法?”
樂然正襟危坐,像被點到名的學生似的答道:“我覺得兇手就是報社裡的人,就算不是,也是非常熟悉報社左右辦公區構造與工作機制的人。否則他無法掐在第一個板塊和第二個板塊簽樣的時間間隙趕去殺人,而且從他逃跑的路線看,他也非常熟悉從報社車庫到背街這一段路。”
“沒錯,而且照那個憤怒小青年的說法,《宇城商報》里盼著江洪去死的人不在少數。”沈尋身子前傾,十指交叉,“但盼他死是一回事,動手又是另一回事。不少人都有殺人的衝動,但是踐行的人少之又少。”
“需要找員工進行問詢嗎?”
“需要,員工們就算沒有嫌疑,也可能在接受問詢時吐出一些有價值的信息。”沈尋頓了一會兒,又問:“我來考考你的直覺,就目前的信息分析,你認為最有可能動手的人是?”
樂然雙手撐在太陽穴上,思考半晌,答非所問道:“沈隊,上次省廳提走的案子,有後續消息了嗎?”
第17章 第十七章
吳令洋的案子由省廳特別調查組接手後可謂泥牛入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該案牽涉甚廣,關乎上層利益,能破卻不破。
沈尋看得明白,脫手後再未打聽過相關消息。警員們也都有分寸,除了直腸子徐河長念叨了一陣子,其餘人等都避而不談,假裝根本沒有看過現場。
唯獨樂然還記得心頭。
沈尋眸色極深,半夜大廳里燈光晦暗,更襯得他的雙眼如幽潭一般。樂然不躲不避地與他對視,又道:“沈隊,上面不打算破吳令洋的案子了對吧?”